阿薰被捆了个严实,踉踉跄跄地推搡到王母娘娘的瑶池殿中。脑子里完全懵了,只觉得难以置信,难道她想去天牢救大圣的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对啊!这事即使被发现,那也应该是亢宿发现自己腰牌丢失,然后带兵来抓她才对,怎么会被管事仙女发现呢? 但眼见瑶池殿在半夜里灯火通明,王母娘娘端坐玉台宝座之上,七仙女也随侍左右,这么大阵仗……阿薰忍不住在心里哭道,这下死定了! 管事仙女把阿薰往王母面前一推,厉声呵道:“还不跪下!” 阿薰只得乖乖跪在王母娘娘面前,低垂着头,外表看似安静柔顺,其实心里正万马奔腾,不停地在想到底怎么回事。 “在王母娘娘面前,还不赶紧招认你那点龌蹉事儿!”管事仙女伸手指着阿薰,劈头盖脸又是一顿吼。 难道真的被发现了?阿薰心虚不已,虽然一开始她是打算做件惊天动地的事,可实际上最后变成只看望下大圣而已……额,可能这也是个不小的事情,但好歹大圣现在还在天牢降妖柱上绑着呢。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发现呢?难道是因为别的事情?可她完全没有头绪。 再者,不论什么理由,夜间偷偷离开瑶池寝房都是犯了天规,自己势必是要给个交代的,只是看怎样罚得轻点而已。 因思绪纷乱混杂,阿薰半天都未说话,瑶池殿上安静得可怕。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压力,越来越沉重。 周围无数目光汇集在她身上,仿佛利箭般刺穿她薄弱的身躯。 “呵,现在的侍女,胆子是愈加地大了,连本宫都敢不放在眼里!”一片沉默中,王母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压不住地怒气。 阿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感觉就像躺在行刑台上,眼看着头顶的铡刀即将落下来! 王母却接下去又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这点事可以瞒天过海么?!昨天一早就有人来向本宫密告,说天界侍女中有人动了凡心,和星官夜间相会!不过本宫怎么也没想到,夜查各殿寝房后,居然发现这个丢人的侍女是瑶池殿上的人!” 王母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还忍不住拍了几下面前的紫檀木桌。七仙女见状纷纷上前安抚,拍背的拍背,劝解的劝解。 阿薰听着王母的话,神色却越来越轻松,到最后甚至暗暗舒了口气。 原来是有人私会才害她被抓。 她心里安定不少,自己夜里偷偷出去被抓个现行,肯定是要认个罪了。动凡心这样的罪,虽然会受罚,但罪不至死,比承认“夜访天牢试图救走孙悟空”强多了。 要是刚才她一时没抗住压力,早一步承认了,怕是最后连骨头灰都不会剩下…… 但现在的麻烦是,她该承认夜间私会么? 即使她想承认,那也没有合作的对象啊,上哪儿找个私会的人去……若是不承认,那怎么解释自己半夜偷偷离开瑶池殿呢?况且自己身上还有藏宝殿的神隐酒,要是被发现,恐怕大圣没死她就先死了。 唉,怎么这么倒霉呢……虽然试图营救大圣的事情暂时没有曝光,但目前的处境也真的没有好到哪里去! 就在阿薰纠结得想哭,恨不得摸出神隐酒来喝掉时,王母等得不耐烦了,“来人啊,去搜她的身!若是搜出证据来,看她是否还能扛着不说!” 应声上前的是七仙女中的六仙女,领了谕旨就往阿薰怀里摸去。 阿薰身子一僵,却也不敢避开。六仙女稍一摸索,果然摸到一个玉牌,拿出来翻看后神色一喜。本来准备继续搜其他地方,阿薰假装万念俱灰一般,软软地跌坐在地上,堪堪避开六仙女。 六仙女见状得意地一笑,便没再继续搜查,转而将搜到的腰牌呈给王母。 王母将玉牌拿在手里左右翻看了下,冷笑一声,脸色更加阴沉了,“人赃俱获,看你们如何解释!此事涉及星宿神官,需告知紫微大帝。大仙女,你去将紫微大帝请来瑶池殿,另外再派些人将亢宿星官叫来。” 紫微大帝乃诸天星宿之主,据说十分维护手下的星宿神官们,出了名的护犊子。 那亢宿是多骄傲的人,估计一来就会指责她偷盗腰牌。到时候她不仅得解释为何半夜离开瑶池殿,还得解释为何偷取亢宿的腰牌。 阿薰依然默默地低头跪着,但心里却越来越崩溃。 本以为能瞒混过去,但情况变化太快,眼看着好像又走入了绝境,而这次大圣却不可能再救她了。 她还不想死……至少,她想确认大圣顺利熬过七七四十九天后再死……可目前的状况,或许无法让她如愿了。 当阿薰左思右想没有出路,心情越来越沉重时,紫微大帝与亢宿星官一同到了。 紫微大帝是个面容十分慈和的老爷爷,白色的胡须精心打理过,整齐地垂在胸前。虽然看起来年龄颇大,但走起路来腰背挺直,步伐稳健,倒似壮年一般。 他一进来就笑着跟王母行了个礼,王母略略点了下头,黑沉沉的面色稍好了些。随后紫微大帝便在王母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转头看向殿中跪着的少女。 亢宿是跟在紫微大帝身后走进来的,身上依然是浅金色的袍子,只是将头发束了起来,未再披散着。 他的神情是阿薰从未见过的冷峻,进来之后便直直走到她身旁,站立不动。 腰牌的正主就在身旁,已避无可避,阿薰手心不断渗出冷汗,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终于要被揭穿了么?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身侧,正好对上亢宿冷冰冰的视线,似乎就要开始指责她的罪行。 心中什么东西猛然碎裂,阿薰顿觉再也支撑不住了,眼泪从两腮滑下,凄然地开口说道:“王母娘娘,其实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不是阿薰的错。”身侧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首,“是我不该,痴心于她。” 一时间,大殿又安静了下来。 阿薰张着嘴,挂着泪痕,望着前方,一脸呆滞的表情。 难道因为过度绝望,所以开始产生幻听了? 但眼前王母惊诧后又紧紧皱在一起的眉毛,紫微大帝略微动容又很快平复的神情,侍女们一个个难以置信、瞠目结舌的场景,怎么那么真实…… 痴……痴心?痴心于她?! 阿薰有点机械地转头,看着身边骄傲贵气的美少年,空白思绪中冒出弱弱的一句话——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来着…… 亢宿也正看着阿薰,目光温柔而深情。他一拂衣袍,跪在阿薰身旁,对王母道:“亢宿愿接受王母娘娘责罚,但请放过阿薰!” 现在阿薰的脑子是彻底转不过来了,她只能继续呆滞地看着前方,事情好像往奇怪的方向脱缰而去。 “糊涂!”王母再次怒拍紫檀桌,“身为天界星官,怎么能和一个侍女有私情!这样如何对得起玉帝给你们的责任!如何对得起你星官的身份!” “瑶池殿侍女阿薰,修为不足,六根不净,妄动凡心,败坏天界风气,给我罚下畜生道去轮回十八世!”王母越说越气愤,亢宿居然还如此正大光明地承认,她恨不得立刻处置这二人。但奈何紫微大帝在一旁,她只能先处罚阿薰。 阿薰咬了咬牙,这种被处罚的畜生道轮回最后都会死得十分凄惨,比如被人活剥皮毛或者剁掉四肢挂起来风干等,但是比起“偷盗宝物+偷盗腰牌+夜访天牢”的结局还是要好上很多了。 “下官斗胆恳请娘娘不要惩罚阿薰!阿薰她最初也曾多次拒绝我,奈何因我过于执着才收下腰牌,罪不在她。若您执意要罚她入畜生道,下官愿代她受责罚。”亢宿虽然跪在地上,依然身姿挺拔,言辞恳切,仿佛真的情深义重。 承认私会也就罢了,居然还帮她说话? 假如自己不是事件女主角,假如亢宿此时出言维护的不是她,阿薰恐怕都相信他的情真意切了,指不定还会叹一句“痴情种”啥的。 这条龙是演技派啊! 王母瞪着双眼,看着面无悔色的两人,有些急怒攻心,“你以为我不敢罚你么?!” “娘娘息怒!”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紫微大帝终于开口了,“此二人年少无知,修为不足,这才动了杂念,娘娘莫要因为他们气坏了身子。” “亢宿,你可知罪?”紫微大帝侧过身子面对亢宿和阿薰,神情肃穆却不严厉,也没有王母的气急败坏。 亢宿收敛了一脸“深情”,低头垂眸,平静淡然地说道:“下官知罪,请紫微大帝责罚。” “嗯……”紫微大帝捋了捋胡须,略一沉吟,似乎在考虑怎么罚,“你二人修行根基尚浅,这才妄动情思,坏了天界规矩。我看,你们就去守蟠桃园吧!那儿刚好缺人手,也没人照顾蟠桃树,你俩就去养树看园子,当戴罪立功吧。” “这如何使得!”王母几乎立刻便提出了反对,“他二人本就带着不干净的心思,若是再放到一处,就不怕闹出点更不堪的事情出来?!况且这惩罚也太轻了!” “娘娘,蟠桃园共有三千六百株桃树,让他们二人不许用法力,如凡人般给如此多桃树挑肥、捉虫、剪枝,可说是极好地苦修之法,并不算轻罚。而苦行可以清心,也能让他们增进修为。再说,距离才会使人产生一些错误的幻想。让他们时常得以见面,说不定很快就会认清自己的一时冲动。”紫微大帝捋着胡子,不疾不徐地给王母做思想工作。 “可…可万一他们在一起觉得感情越来越深呢?”王母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娘娘,即使您罚他们去轮回几世,待惩罚结束回到天界,说不定还会旧情复燃。不如放在蟠桃园里,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岂不安心很多?届时若他们仍然无法摆脱情思,再罚下界去苦熬轮回,也不迟的。”紫微大帝的声音中正平和,无形中消减了王母许多怒气。 王母思忖许久后,缓缓点头道:“也罢,那就暂时按紫微大帝的意思处置吧。” 她虽然并不甘心这么放过他们,但紫微大帝维护意味明显,说话似乎又有些道理,她只能暂且同意。 “给我密切监视蟠桃园,只要他们有一点不轨,立刻从重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