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来的这么快!”悟净把禅杖往身前一横,朝火光的方向走了两步,浓郁的粗眉紧紧拧到一起,“公主的预料果然不差,女妖看来是等不及新郎新娘洞房了。” 阿薰也不知道为何会提前打起来,但见女妖总算是中了李府层层埋伏,又稍稍松了口气。 “悟净师傅你赶紧去帮忙吧。” 悟净回头看了一眼阿薰,还是有点犹豫:“公主要不要跟我一起施法腾云过去?” “不了,悟净师傅你带上我会严重拖慢你的速度,不知几时才能飞到城中。而我这个凡人身体的法力微薄,这里到城中的距离太远,若我移形换影过去,恐怕就再用不出别的什么法术了,帮不上忙不说,还需要人保护……” 说来说去她现在就是个累赘,阿薰语气中透着掩不住的小沮丧。 悟净脾性一向如烧火棍般耿直,确定阿薰不去以后,便也不再多劝。 “好,那我去帮忙围剿妖怪,公主你自己小心。”说完,悟净禅杖一挥,脚下便聚起了白色的云雾,腾空而起,急急往城内的方向飞去了。 阿薰目送悟净的身影消失在夜空,心里虽然担忧李府的情况,但也知道自己目前什么都做不了。她右手用力捏了捏,希望他们可以撑到悟能师傅把大圣顺利带回来。 只要大圣及时赶回来,女妖一定会伏诛的,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各归各位。 想到这里,阿薰心中稍定,转头走进了岚华殿内。殿内光线暗淡,只有一对红烛跳动闪烁,红烛上方能看到一个简单的喜字。房间右侧放着一个黑檀雕龙的屏风,屏风后面,林婉已经换好衣服盖上喜帕,静静坐在最靠里的一张大床上。 床的用料讲究,造型古朴大气,但素色的被料和枕头却显得单调简陋,连分毫花纹都没绣,衬得屏风前的红烛和喜字孤单零落。 女子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如此藏躲遮掩,想必心里多少都会委屈难受。阿薰叹口气,径直走到床前,喊了声“林姑娘”。 林婉身子轻轻一颤,大约是没想到会有外人在李浩准之前进来。 犹豫了下,林婉还是抬起了喜帕,却见是阿薰,“花怜公主,你怎么来了?” 喜帕下一双湿漉漉的凤眼,眼眶泛红。 果然在哭。 阿薰从来都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情感,只能假装无事一般干笑着,挪到林婉身边坐下,握着她手安慰道:“林姑娘,我是受皇帝老爹的嘱托来看看你们。你放心,你和李三公子为了除妖,甘冒性命风险当诱饵,做出如此牺牲,堪称优秀国民的模范代表!等灭了女妖,我会跟皇帝老爹提议,好好补偿你们的。” 林婉听完,神情一愣,眼中啪嗒掉下两颗凝结了半天的泪珠后,尴尬地将手从阿薰爪子里收回来,低头诺诺道:“公主过誉了,其实…也不是多大的牺牲…” “怎么不是很大的牺牲!不仅要担心妖怪袭击,而且正经的婚礼办的跟私奔一样,生怕人知道,放谁身上都是极大的委屈。”阿薰一把把林婉的手又抓回来,好奇问道:“对了,李三公子是怎么劝说你在妖怪作乱的档口同意成亲的呢?” “不是李公子劝我…是我劝李公子赶紧成亲的…”林婉的头越埋越低,声音小如蚊吟。 阿薰没咂摸出林婉的异常,还继续不要钱似的往林婉身上贴金:“林姑娘对李三公子的感情如此深厚,叫人感动!即便妖物肆虐人心惶惶也要与他谈婚论嫁,还愿意以身犯险诱出妖怪,真乃女中豪杰!” “不是的……”林婉低着头绞着喜帕,脸上一副快急哭的神情,半响才吐出几个字,“因为我怀孕了…” 仿佛听见啪啪打脸的声音在回响,阿薰很是卡了会儿词,嘴张开了又闭上,脑中反复组织了好几次语言。 即使在民风相对开放的宝象国,家中的女儿未婚先孕,这家人以后也别想再抬起头做人了。在“生不如死”和“可能会死”之间,他们选择了冒险娶亲。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阿薰终于挤出一句话,“林姑娘为何要告诉我呢?” “公主…婉儿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好多天了,无人可诉。今天过后,也不知还能不能活,因此才斗胆告诉公主。”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神情凄然:“婉儿其实并不介意婚礼如何朴素或者如何冷清,我怕只怕李三公子他…他并非真心爱我,只是形势所逼,被迫迎娶我。” 阿薰特别想给自己两耳瓜子,挑的什么话题!这会儿还得硬着头皮给小姑娘开解心结。 其实道理不复杂。即使林婉怀孕,李浩准也完全可以以妖怪为借口拖着不成婚,等她自己熬不住了去打掉孩子。既然选择冒险求娶,便说明他心里多少还是看重她的。 但婚前女子本就易焦虑忧思,不是一两句可以安抚下来的,阿薰少不得要多费唇舌。 这边两人正低低说着,外面传来了守门道士的声音,“李三公子,怎就你一人回来了?元嘉道长呢?” 门外李浩准拱手对守门道士辑了一辑,“元嘉道长今天恐怕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在茅厕蹲着没出来。我看原定的吉时都快到了,便自己先过来了。” 守门道士往李浩准背后看了看,颇为理解的说道:“元嘉道长虽然修为高强,但心性单纯,好不容易出来道观一趟,对什么都新奇,难免有点不够稳重,李三公子多包涵。” 说完便侧身让开,嘴里还嘀咕:“今早上我看他抱着一篮青李子吃个不停,就知道他多半要坏肚子了。” 李浩准不在意的笑笑,一边说着“不妨事”一边抬步跨进房间。 阿薰已经把林婉劝解的差不多了,此时见李浩准要进来,就想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刚刚知道了他们之间一些隐晦的秘密。 本着不坏人姻缘的原则,阿薰在林婉面前还是尽量捡好话劝慰。但李浩准尚未明媒正娶就占了姑娘的身子,搞出个未婚先孕,阿薰依然忍不住将他暗暗贬损了十数次,并且不想跟这位品行不端正的新郎官打照面。 迅速上下左右打量了下房间,好似只有房梁上可以躲一躲。 阿薰叮嘱林婉不要告诉李浩准后,手里藤蔓一挥,缠住主梁,轻轻巧巧的将自己拉了上去。 林婉瞪着眼睛看着阿薰跟小猴一样灵巧的上了房梁,突然站了起来,似想说什么。 阿薰眨眨眼,俏皮地用口型道:“放心,看完婚礼我就走,非礼勿视嘛。” 林婉又红了脸,这才安心坐回床边上,将头上的喜帕放下。 刚遮住头脸,李浩准就走了进来。 “婉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似是颇有些着急,说完这句便拉起林婉往殿中心红烛前走去。 林婉十分顺从的跟着李浩准,两人在大厅前依循礼法开始拜天地。 阿薰翘着腿斜躺在横梁上,看着下面两个红衣人儿紧张地拜来拜去,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仪式确实简化到极致,也就片刻功夫,两人已经举杯准备喝交杯酒了。 一切都算顺利。 阿薰轻轻舒展了下胳膊,等他们喝完,她就移形换影走掉。 下面的李浩准却突然拉住林婉端着酒杯的手腕,嘴角带了一丝邪笑,“婉儿,交杯酒这么喝太寡淡,不如我来喂你吧。” 说完也不等林婉回答,径直将酒倒入自己嘴里,揽住林婉纤腰,顺势将她压在了方桌上,强势地“喂酒”。一边喂着,一边手在林婉身上摩挲,摸到胸口时,猛然用力,竟然将衣襟全部扯开,露出玉白的胸脯。 阿薰看到李浩准强行喂酒,本还在咒骂他不顾林婉有孕,不宜饮酒,紧接着看到他粗鲁地撕开林婉衣服,顿时又气又尴尬,正待跳下房梁抽他几鞭子,却忽听到房梁上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声。 心念瞬动,藤蔓无声飞舞,迅速搜索到房梁上可疑动静的来源,并捆了个结结实实。 素手再轻轻一挥,藤蔓在房梁上如蛇般爬动,将捆住的东西送到了阿薰面前。 等阿薰看清了眼前被捆绑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你?!” 被藤蔓捆住的黑衣男子面容精致,额前本被染黑的一缕金发不知为何又恢复了颜色,漂亮的瞳仁中蕴着让人害怕的厉色,正是多日不见的沈绝。 他刚被送到阿薰面前便手腕翻动,一把雪亮的匕首寒光几闪,周身缠绕的藤蔓簌簌掉落,如天神般从容不迫的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