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部屋内尘埃静静漂浮在空气中,在闯入者破开宁静后忽近忽远的散开,临时翻找过的物品依旧凌乱的摆放,好似一不留神就会踩入它们的陷阱中。 木杖底端敲过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一路轻敲的震动蔓延到了杂物堆里,稀稀疏疏的物品在敲击下挪动了位置,展露出原本的模样。唯有一只攀爬于箱子间隙的蜘蛛没那么走运,在箱面的震动下蜷起腿掉了下来,剩下一根蛛丝黏连在角落悬挂。 青莺侧了侧头倾听那一丝不同的声音,法杖的底端落回地面,伸出手颇为小心地往那地方寻去。 “主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结束内番的太郎太刀站在仓库门口,对这曾经他暂居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目光平静的望着那位伸出手的审神者,在她摊开的掌心中看到一只不小的蜘蛛正张开八足,显得极为危险。 “您稍等一下,让我来处理” “不,没有关系的”青莺阻止了准备上前驱赶蜘蛛的太郎,手捧着那只被惊吓的蜘蛛往仓库门前走去,尽量平稳住步伐不让蜘蛛更加惊慌,直至踩到门外的草丛,她才蹲下身将手掌下倾,放任小家伙爬入草丛逃走。 “是我打扰到它了,在里面的话容易被物品压到,不如放入自然中好了”为自己的言行解释着,青莺又往仓库内走去,顺着刚才的道路继续用法杖轻敲物品,“而且,那孩子也不是有毒的种类,太郎不用担心” “是”太郎太刀低头进入仓库,寻找被炉的时候他也帮了忙,面对寻找东西的审神者自然而然的去帮助她,“您想要什么?” 动作缓慢的女性停下动作,尝试着将之前摸到的东西讲述给他听,这几件东西在她寻找来很不容易,但对于可以看到的太郎来说,将她所说的东西一一放入背篓中再轻松不过。 “真是多亏太郎的帮助了,结果好像我什么也没有做”青莺俯身去拿地上放置的背篓,手指刚刚触碰到肩带,就被太郎提走了目标。 单肩背起背篓的大太刀握住女性带薄茧的手,牵着她走出仓库,拉着门关上后自然而然的询问她:“接下来去哪?” 始料未及被照顾的青莺顿了顿,颇为苦恼的想了一会儿,最后才提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去一个暂时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吧,特别是鹤丸” 是想一个人独处吗… 太郎太刀牵着审神者的手缓慢前行,像散步一样绕过主庭院,沿着小路走了一段距离,停在了部屋后方的小院子里。 青莺只听到太郎走开了一会,将什么东西放置在她身前,在她触摸上木制横条后才发现,那是一条梯子。 “是这样的吗,无人发现的地方是指屋顶?也对,一般不会想到眼盲的人会爬到屋顶上。” 在太郎拿着法杖和背篓上去后,青莺提着和服的下摆踩上木梯的横栏,小心试探着将脚步踩下,许久没有攀爬梯子的女性动作有些犹豫,直至踩上最后的横栏后,被太郎握住手腕借力才顺利到达屋顶。 木条编制的背篓里放着不少竹篾,吹着屋顶凉爽的秋风,垂在青莺耳边的碎发黏连在面颊上,手里拿着竹篾弯曲盘绕的她无法腾出手,只能用上臂蹭过脸颊将发丝拂开,单手捏着盘成小圈的竹篾去摸索背篓。 “太郎,可以帮忙拿一下细绳吗?” “是”盯着她手中的东西,太郎太刀拿起细绳主动将竹篾重合的地方绑上几圈后打结,才将竹篾圈还给她,“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直说” “那就麻烦太郎了” 缠绕后的线条没有一丝凌乱,严谨的如同神刀本人,青莺放下竹篾圈重新抽了五根竹篾,在膝盖上摆放出五角星的形状,手下忙碌着仍旧往太太郎的方向侧了侧脸颊:“说起来,太郎是今天的马当番吧” “动物都很怕个头大的东西,能做的我都尽量做到了……吧” 还、还真是心酸呢 青莺哈哈一笑,有点心疼这位身形高大的刀剑付丧神,又觉得自己在这时候笑不太合适,随即转了个话题:“这里的风景一定很不错吧,我听到树叶和草地的声音,还有秋蝉在鸣叫,好像没有被我们的到来打扰。那里有马匹的声音,看来都很精神呢,山姥切的话肯定能好好照料它们。” 太郎太刀听着她的讲述,随着她面朝的方向瞭望,午后的本丸在绿叶与红枫交替中沉静,如她所说的蝉鸣依旧,他看到了刚刚离开的马厩,还有比她能听到的更远的风景。 “主屋往外的地域是田地,金色的稻子,包菜,萝卜叶,只能认出这几个。药研在他的药田,粟田口们……在河边,钓鱼” 听着太郎的讲述,青莺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低下头轻笑:“好像能想象到是什么样子了,真平静啊” “这个聚集了付丧神的本丸,变成了某种神域呢” “比起神域,更像是家园”提起两颗小铃铛的审神者这么说着,手中的竹篾已经将铃铛包裹,长条的编绳穿过竹篾形成的小球,形成风铃的模样,随着她手下的晃动,两颗铃铛叮铃作响。 “竹编风铃吗?”太郎太刀认出了她要做的东西,接过她递来的风铃拨弄编绳,“神社里的风铃是为了祛除不详,祈祷康健。您是怀着什么愿望来祈祷的吗?” 在背篓里翻出成叠的短册,用随身的小墨瓶沾湿笔尖,最先写下“太郎太刀”之名,犹豫了一会儿,从记忆里抚摸他本体的手感,小心点画出太郎太刀的刀纹,吹了吹没干透的短册,青莺这才把它递向身侧的人: “没有画错吧?我只是想为大家做点什么而已,如果还有这样的含义的话,大概就是,期望大家都能达成自己的心愿。很世俗的愿望对吧,像是许愿能够实现一百个愿望,这样的” 太郎太刀宽大的手掌里,窄小的短册轻飘飘的像是会被风吹走,上头有些歪扭的刀纹却让他面容柔和:“不,将愿望赠予他人的您,这也许就是现世的温柔所在,如果是次郎太刀的话,会更理解的吧。” 青莺就着太郎的手将短册绑上编绳,不知何时背篓已经往后放置,两人的手臂依靠着,她抬着头望向太郎太刀的方向,想着对方的身高又往上抬了抬头:“虽然太郎总是这么说,但我觉得,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体会。次郎太刀,是像粟田口那样的兄弟吗?” “是的,他也同样被供奉在神社,但比我更通晓尘世之事”太郎太刀轻轻抚上审神者的头顶,让她不必仰头面对自己。 “太郎很想和兄弟重遇吧?”重新寻回正常的姿势,青莺继续编织竹篾,无神的眼瞳朝向本丸远处的山,“今天想要躲开大家来编风铃,有一部分原因是鹤丸,他推着我去试试现在的锻刀室还能不能使用,明明是最不期望新刀出现的人呢” 太郎太刀侧目,没有说话。 “看上去是最爱捣蛋的人,却一直守着一期一振留下的嘱托,在好好照顾他的弟弟们。在那位审神者不断锻刀的时候,将你们藏起来用重复的刀剑代替,去面对执念日益增加的那一位。该说他是拥有守护之心,还是在危险中寻找刺激,我无法参透” “也许是我过于小心翼翼,他们曾经不愿面对的事情,即便是鹤丸提出了要求,我也还在犹豫。这大概就是面对在意之人,甜蜜的烦恼啊” 这么说着的女性提起手中的笔,笔尾扫过的痕迹将名字留在纸上,难以描绘的鹤型刀纹却被熟练地勾勒出羽毛,太郎太刀觉得她想要的答案早已从刀纹中得到。 “从我被您召唤至尘世,所见的风光也只有您而已” 从那时起,站在这里的是名为莺的女人,鹤丸国永应当也明白这一点。 “啊,话是这么说,如果太简单答应的话,鹤会飞上天的”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青莺还是玩笑了一句,抬起手晃动制作完毕的风铃,突然向沉稳的大太刀询问,“太郎要不要为次郎也做一个,等到他到来的那天再挂上,如何?” 平静无波的金瞳中风铃摇摆,太郎太刀颔首,抽出竹篾学着审神者的动作编织,聚拢的竹篾内金色铃铛晃动,在他不着力的摆弄下发出混乱的响声。青莺在那清脆的铃声里握住太郎的手,一边教他捏紧竹篾,一边绕过细线缠绕重叠点,手指交缠贴合着构出新的风铃。 背篓里的竹编风铃堆累成小山,随着太郎太刀行走的晃动铃声一片,两人特地绕过其他人在的地方,前往被猜测是万叶樱的大树下。 “那么,就拜托太郎了” 被托住后背与膝下的审神者倚靠在太郎太刀怀里,顺着他手中的力道被托举上树干,扶着树梢新芽将风铃挂往高处,垂着绿叶的低枝落进太郎太刀的掌心,同样挂上审神者编织的风铃。 风铃与绿叶清风共舞,坐在树干上的青莺垂下双腿轻晃,压着树皮的手指还绕着一根编绳,编绳五虎退的风铃还在晃动,最终被挂在了一枝绿芽边。 树下的太郎太刀倚靠树干,将怀里的竹编风铃放进袖里,抬头看向倾听十二只风铃的女性。 远处,白鹤振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