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气温比往常更加寒冷,被褥里的温暖将寒意隔绝,但如果起身离开厚厚的被子,凉飕飕的冷气就会顺着衣襟钻进脖子里,冻得人忍不住缩起脖子。 小心拉开和室的拉门,青莺用灵力安抚了室内睡着的刀剑们,轻悄悄地侧身走出和室,耳畔的冷风呼啸过庭院,夹杂着比雨珠更细微轻柔的声响纷纷落下,伴随渗入肌肤的寒凉,她大概猜到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伸出屋檐的手臂上雪花渐渐融化,尚且干燥的初雪已让地面覆了不薄的白,青莺收回探入雪层中的手掌,呵着热气暖和本就冰凉的手指,忽然想起了一件差点被她遗忘的事。 “山姥切,山姥切?” 青莺绕过把脸埋在枕头里闷睡的鹤丸,拍了拍裹两层被被的山姥切,在她手下只冒出一点点金发的被团动了动,似乎没有苏醒的迹象她也只能再俯身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 终于,被团里的人冒出了一点头,但是…… “…连做梦都要和山姥切比较,因为是仿品吗” “不,不是在做梦啊,山姥切…国广桑” 生硬的在后头加上完整称谓,并不算他主人的审神者有些犹豫,在此之前不论是“山姥切桑”“山姥切”他都没有表示过拒绝,没想到对称呼的事还是很介意吗? 山姥切没注意到她的用词变化,皱着眉从褥子上坐起身,看着跪在他被子边的青莺,低沉的声音比平常沙哑了些:“一大早就来找我,你还真是个怪人啊” “非常抱歉打扰您了,因为有件着急的事想麻烦您” 被冠以\'怪人\'之名的女性带着歉意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不去打扰到其他人,山姥切感受得到周围被令人安心的灵力笼罩着,如果不是刻意打扰不会有人清醒,她的做法看上去过于温柔的愚蠢了。 沉默的付丧神穿好衣物,套上随身不离的被单走出和室,外面冷冽的空气让他都忍不住顿了顿脚步,目光扫向关上拉门的女性,那件常穿的羽织在冬雪中显得过分轻盈,根本不能挡风取暖。 “下雪了”本意是提醒她的山姥切简短的开口,却完全没有成功将他的想法传达。 青莺扶着廊柱踏入廊下的雪中,冰凉的白雪没到了脚踝处,瞬间从脚蔓延开的冷意让她有些不适,嘴里呼出的气也化作白雾散去,只有强迫自己适应那股寒冷,她才能照旧挺直脊背好好的与山姥切交谈。 “是的,早上摸到了雪,稍微有点担心之前种下的花。前几天刚刚长出了新芽,不知道会不会被雪埋住?因为一直拜托山姥切君照顾,想说也许您可以帮我找到位置” “……嗯” 山姥切应声,走进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寻找庭院里埋下花种的地方,迈开几步才忽然意识到对方的称呼和敬语。被单下的碧瞳在阴影里显得暗淡,被特殊关照的付丧神反而陷入了纠结中,一言不发地蹲下挖着雪。 听到山姥切停下脚步的声音,青莺寻着他的方向走近,同样蹲下扫着那块地方的雪,直到指间碰到从土壤里钻出的几根小小绿芽才停住,冻得发红的手掌搭在膝头,思索着询问山姥切: “还在下雪的话,还是会被埋住的吧?” “用这个就行了” 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青莺明显听到他从雪地里拾起了什么,又手法迅速地将拾来的东西插在绿芽周围,碰触间摩擦的声音让她猜测是木枝与落叶。 “给它们搭了个小帐篷吗?”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的青莺干脆坐到雪地上,遗憾的叹了口气,“有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呢,虽然是我叫醒山姥切国广桑的,结果一点都帮不上忙” 专心致志往木枝支架上盖落叶的山姥切顿住,拉了拉头顶的被单,撇开脸不去看身边的人,却握住她的手指沿着木枝抚摸出轮廓,嘴里还是和平常一样说着别扭的话: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帮助仿品什么的。而且……” “怎么了?”知道大概的形状后,青莺也往木枝上放下叶子,一边询问着欲言又止的山姥切。 被问者却收了话语:“没什么。” 白色的落雪裹着整座本丸,并肩而行的两行脚印从庭院延伸向其他角落,沉默却细心的付丧神准确的拨开落雪,青莺捧着树枝插在周围挡住积雪,树叶或碎步制成的小帐篷罩住小小的花苗,简陋便捷的维护至少能够持续一段时间。 青莺与山姥切说着之后该怎么加固花苗的小窝,双手却不自觉地搓了搓,有些僵化的冻意使她觉察不出问题,山姥切却看得出她的手从冻红到了发紫。 抓着被单的手收紧又放开,不善于表露的付丧神只能浅浅回应她的话,低着头引导她往雪浅的地方走,免得那双已经沾雪的鞋更加冰凉。 特殊气息环绕的院子依旧是最后一站,那里像是坐落在本丸内无法更变的石像,沉重又静匿的占据一隅,没有植物生长,也没有流水的滋润,毫无生气。 每每靠近那个院落,青莺就能感受到极重的阴暗气息,令人想要叹息。 同样为刀剑付丧神的山姥切,却只是看了一眼那个院落,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行往院落前栽种花种的地方,看着已经被呵护着的花苗不语。 跟随在他身侧的青莺因为雪地难行找不着方向,听到他停下脚步才问了一句,山姥切和之前一样蹲下身,牵着她的手抚向花苗旁细心安放的围栏,削平的木片环绕成圆形圈起新芽,两侧较长的木条定起圆盘,像屋顶那样将落雪完全隔绝在外。 贴心的护花人还在圆盘上顶了一片布料,将风雪会吹入的地方稍稍遮挡,着实是细心又温柔的做法。 青莺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院子的方向,手指绕着木条上残余的暗堕气息,动作轻巧的将它们净化。能在初雪到达的夜里为绿芽制造港湾,也只有那些不愿露面的邻居才能做到吧。 “山姥切国广桑,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刀剑呢?” 山姥切收回停在花苗上的目光,先她一步转身:“让人操心的家伙” “原来如此”突然理解到山姥切言语里对他们的关心,青莺似乎有些摸到了他的性格,也没有急急忙忙跟上他的脚步,站在原地向着紧闭门窗的院子微微鞠躬,用不大的音量传递内心的想法,“昨夜辛苦了,天寒了请注意身体” 回想着之前短刀们抱往这里的冬衣应该够用,她转身走向果然停在前方等待她的山姥切,似乎按耐不住的打刀在她靠近时,终于把想要传达的话语表露出来。 “他们姑且不论,你的手很冰” “嗯,到了冬天经常这样” “……衣服,多穿点” “是是”面带笑容的女性跟在他身后,不知有意无意,她落下的脚步陷入山姥切留下的脚印里,重叠着足迹一步一步往前,被踩过的雪地方便了她的行走,倒比之前走的顺畅许多。 “这么早叫您起来,很谢谢您的帮助。另外,还有一件事呢” “因为看不到表情,可能在相处间容易令您感到不适而没有注意,真的非常抱歉。称呼您为\'山姥切\',我并没有将您与任何刀剑做比较的意思,您如果觉得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直接告诉我没有关系” “没有其他方式的话,我只能从语言来判断您的想法了,所以,拜托了” 回身站定的付丧神低着头,目光扫过审神者已经湿了的鞋面,她自然垂在身侧的冰凉双手微微握起,单薄的肩膀上已经沾了白雪,柔和的面庞和笑意总能让付丧神们感到舒心,他也避不开。 “……没有什么不适” 这么说着的山姥切,第一次主动解开被单,有些破损的白布盖上青莺的头顶,遮住粘了冬日颜色的长发。握着她的手臂搭在肩头,他转过身单膝跪地蹲在她身前,知晓了他意思的女性张了张嘴,刻意挺直到僵硬的脊背弯下,最终接受了他的好意。 青莺趴在山姥切的背后由他背着前行,面颊被他的短发磨蹭,风雪被阻挡在了被单外,只留下慢慢回温的暖意。在那不显颠簸的行走中她拉了拉被单,手臂绕着他的肩膀将山姥切也裹在被单之下,布料贴着他的肩头与她的后背,显得有些臃肿。 “哈哈哈,真的是被照顾了呢,山姥切国广桑” “称呼,正常的就行了” “真的不会介意吗?” “……你也说了不会拿我和山姥切比较了吧” “说的也是,那么,山姥切?” “嗯” 飘雪的清晨刚刚到来,两人的脚印从并行,到重叠,只剩下了单人却更加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