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烈火环绕天守阁,站立在庭院内的青莺仰起头,迎面感受火光带来的灼热感,她眼前的黑暗里仍旧没有火的色彩,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却沾上一点鲜红。 帮她带起兜帽挡住灰烬,鹤丸注视着那双眼睛,仿佛感受到那已被带走的诅咒从他的眼睛转向胸腔,隐隐作痛。 “鹤丸,烟火是不是很漂亮?” 记忆中属于烟火的璀璨转瞬即逝,已无法被想起。这场火勾起了她的渴望,想知道在那火光背后焚烧殆尽的痛苦,是否也成为他心中的烟火,绚烂如斯。 鹤随她仰首望着火花,轻松地语气里染上笑意:“很棒,明亮,暖洋洋的,挣脱束缚的感觉,连鹤自己都被惊喜到了” “但是,大家看到的话,估计也会头疼吧” “啊哈哈哈,只好对光仔他们说抱歉了,会被原谅的…大概” 听着他自己都不确定的说法,青莺低下头轻笑,不小心吸了口飞灰,捂着口鼻咳嗽着摇头:“在他们来之前先想想怎么灭火吧” “嘛,再多烧一会儿也没关系”心大的鹤双手搭在脑后一派悠闲。 “……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吗”轻呼出口中的浊气,青莺在鹤迷茫的目光下指了指天守阁旁的回廊,冬日枯败的树木搭在回廊一侧,“我已经听到那边木头烧起来的声音,会把其他东西都烧着的” 鹤丸翘着的嘴角抽了抽,挽起袖子奔向庭院里的水井旁,终于没了刚开始的惬意:“唔啊!这种建筑是怎么回事啊,完全手忙脚乱了!” 所以在烧之前没想到这件事吗? 青莺无奈的拉高袖子上前。 在她帮忙从水井里提出水桶的时候,鹤握着水桶把柄,连她的手一起抓住,一本正经的说着:“我说,莺,我们私奔吧” “不要胡闹”抽出手的女性敲了敲他的额头,摸着脚边刚刚碰到的另一个木桶,察觉到叠放在水井旁的木桶并不只有一两个,似乎明白了鹤之前的闲适来源于什么,不由轻笑,“这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抱着桶水往回廊的方向泼洒,鹤丸仰头躲过反扑的火星,抹着脸上被熏黑的地方回头:“奇袭也是要准备充分的,但是…谁知道还会烧到回廊啊。真是的,小光他们怎么还不来” “就算大家来了,也还得考虑怎么收拾才行”双手提着水桶交替给他,青莺换回空水桶往回小跑着装水,“烧成废墟的话,怎么也得清理干净吧” “那种事就交给小光吧,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他们轻松点,就看你干不干了?” “听起来很不妙哦” 握着水井手柄转动的女性偏了偏头,按照她的理解,他这样的语气只会出现在制造惊喜的时候,而且大多是些鬼点子。 “喂喂喂,多少相信鹤一点吧” “我一直很相信你,所以才在这陪你灭火” “哇,居然让鹤无言以对,输了输了” “主人……鹤先生!果然是你!”来不及顾及形象的太刀赶来,向来帅气的发丝有些凌乱,面罩外的一只金瞳扫过火光旁抱着水桶干笑的鹤丸,从青莺手里接过水,没有多询问什么,“让我来吧,照顾鹤先生真是辛苦您了” “很不像话啊小光,鹤特地给你摸准备的烟火,一点都不感到惊喜吗?” “是是,太惊喜了,差点把魂都吓回本体里了” “哈哈哈,不错的反应嘛” 与鹤同谋的青莺摸了摸鼻子,刚拎起木桶就被药研接过,跟在他身后的粟田口们也纷纷拎着水桶灭火,仿佛那烧着的不是本丸重要的天守阁,无人询问那屋子内焚烧的是什么,只有手忙脚乱灭火的抱怨声。 “火吗……”注视着火光的药研闭了闭眼,朝着天守阁烧毁的门梁泼水,“说是烟火,不要给人添麻烦啊” “烟火的话也不错嘛,很暖和!”秋田和前田换着水桶大笑。 仗着机动值避过倒塌的木栏,退在老虎的拖拽下回到兄弟们身边:“……抱、抱歉,不能把水泼到里面” “小孩子在外面浇水就好了,里面的话……”欲言又止的毛利看了看被烛台切教训的鹤丸,没有说下去。 既然是被刻意点燃的东西,就让它烧光吧。 深夜的这场烟火惊醒了所有的刀剑,除去不愿到来的蜂须贺虎彻,本丸内的刀剑都在天守阁前见证此刻烧灼过去印记的大火,刻意浇熄的火焰被控制在范围内,仅仅将那栋建筑染上红光,照亮了夜的云层。 在冲田组也加入舀水行列后,青莺被拉到了火光较远的地方,身旁小天狗坐在大天狗肩上奔赴火场帮忙,岩融扛起两桶水跟在他们身后。 “哈哈哈,做的不错,如此温暖的烟火都烧进心里了”双手拢在袖中的老爷爷感叹,映月的眼眸扫向她腰间的打刀,“姬君想召回长谷部吗?这下要担心他砍回来了,真是危险啊危险” 从他语气中听不出面对危险的情绪,青莺握着双手捧着打刀递往他身前:“三日月,可以的话,请代为照看长谷部吧,我想他并不需要我,由我拥有也不合适呢。” “嗯…哪怕是作为敌人的我也可以吗,哈哈哈,老爷爷就暂时收下了”爽朗笑着的太刀伸出手,失去血肉的手骨握紧犹带伤痕的刀,同样哀伤。 单手撑头靠在树边,小狐丸低眼扫过三日月挂在腰间的刀,被火映出金色的眼瞳看着女性的背影,低语:“……被主眷顾的家伙” 到最后都不违背初衷的挥刀,连现在也被纵容着所谓的忠诚,该说是让人羡慕的幸运吗。 在他身前的三日月仰头瞩目这场大火,并未说话。 小乌丸将他们的种种看入眼中,始终没有参与其中,颇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只在青莺转身时捕捉到她眼中的不同,才往她的面前近了几步。 “如此割伤自己的温柔,可有想过吾等的担忧呐” “对不起,小乌丸”被担心着的女性回眸,“怀揣你们的关心仍这么做,我这样也算是恃宠而骄了吧,但是…想回报这份关心的话,什么都没有的我也只有这些能做的了,请允许我保持这份心意吧” “在这点上如此坚持,料定吾不能拒绝了吗。看来得从子代们下手了,不好好成长到拥有护主的能力,才会造成如此局面,为父可不会任由你将他们宠爱出锈迹” “……这种时候似乎不能反驳,那就麻烦小乌丸了” 积古的老人家嗤笑一声,其中蕴含了某些特殊的情绪,让青莺从心底为其他刀剑们祈祷。 但她与小乌丸都忘了,在教导子代的路上,某只扇动羽翼的鹤绝对会成为阻碍。 譬如现在,在那忙碌的刀剑中,沾了满身黑灰的鹤脱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唯一的女性,在她身披的自己的外套上留下黑色手印也不在意,牵着她先逃一步。 “啊啊,小光不要说了,我这就去给你找帮手!” “鹤……鹤丸国永你给我放手!!” “哈哈哈,长船家的气势不错” “三日月殿下,他抓的是……” “嗯,好像是姬君呢” 被突然带跑的女性脚步凌乱,茫然地身后烛台切与三日月的对话渐远,身前引导的人才由跑为走,让她有了平复呼吸的时间,轻声呼唤着不知走向哪里的付丧神。 “鹤丸,就这样离开没关系吗?” “哈哈哈,不会有事的,毕竟送了份大礼给他们”往前走的鹤停下脚步,陷入廊间阴影的面容似在笑着,“属于这座本丸的刀帐烧毁,断去他们和她的羁绊,这样还生我气的话就不是小光了” “那你和光忠说的找帮手……” 难道是找不在场的蜂须贺吗? 青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鹤挠了挠脸颊,将原本脸上的那团黑污抹的更开,顶着脏兮兮的脸看了看她,从袖里取出在天守阁内带走的册子,随意的抛起握住。 “从那里找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正好去试验试验,这可是大机密呢” 他所说的试验,是锻造新刀。 那本被他翻阅的册子内,记载着时之政府和审神者之间的秘密消息,有关于刀剑付丧神的资料,还有锻造刀剑所需的材料公式。早早找到新活动传单的鹤蠢蠢欲动,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试一试这本册子的真假,倘若这些内容是真的。 面对所有讯息都在掌握之中的付丧神,那些审神者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他们的,是以专属的方式去攻略内心,将他们当做玩弄的对象,还是犹如对待所属物一样,再或者……像莺那样。 鹤很想知道。 根据鹤丸给予的公式,两人没去翻阅本丸内的锻刀记录,直接将对应数目的材料投入锻打炉,出乎意料的时间让鹤看了看藏起来的活动传单,认真地对着她感叹:“吓到了,你真的需要公式吗?”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女性拍了拍手,将搬运木炭沾上的灰尘清理,“我连帮手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当然需要知道这些…是叫公式对吧?” “……算了”鹤丸把传单点了火丢在一旁,找起数量不多的加速符,“你就等着惊喜吧,看那本册子里写的,是个比长谷部可靠的家伙,肯定能帮上忙的吧” “原来如此,你在找这个吗?” 在他身后,眼盲的女性直截了当的抽出柜子上叠放的加速符,没去理会鹤丸问她怎么知道加速符在哪,直接将加速符的能量激活。 第二次锻造的刀浮现身前,极长的刀身标榜了刀种的特殊,金线白底的刀鞘藏起锋利,整振刀的华丽精美更像是祭祀典礼作用,深深缭乱了鹤的眼睛。 “都说是难以得到的刀…居然就这么出来了”鹤捂了捂眼睛,看到了手掌上布满的灰,借机打了声招呼先离开冷静冷静,“我先去洗洗脸,莺自己鹤新来的认识吧” “就这么走了吗?” 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青莺颇为无奈的揉了揉额角,跪坐在刀架前,伸长手从刀柄抚摸到刀鞘尖端,将那振刀完整的形状计入脑海,控制着灵力慢慢输入。 如翅的长衣在她身前散开,洁白服饰的男子身带翎羽,胸前两条系带搭在刀身上,圆润的佩珠滚落至她膝前。 面戴单片眼镜的付丧神单膝跪下,躬身垂首于女性面前,按着终于拥有心跳的胸口,将第一眼望见的她映入心中。 “薙刀,巴形。没有铭和传说,没有故事的巴形的集合体,这就是我。” 这是一振空白的刀。 刀剑拥有人的感情,是否是一种负担。 青莺这样问过鹤丸,他说,没有感情的话就无法感受负担的重量,拥有感情的话他就能体会惊喜。 那意思也许是喜欢的吧,拥有意识存活在世间。 身着白衫的女性抚过垂落眉眼间的碎发,鬓边流苏在月色中荡出碎影,她于狭长的走廊间停住脚步,回身面向跟随在身后的薙刀,展露出柔和的笑颜。 “巴形,没有过去是什么感受我并不清楚,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与我书写你的故事?” “世间苦乐参半,若多一个我,也许就会让你感到幸福也说不定呢” “这是我的期望” 神情平淡的薙刀背着本体,不带一丝压迫地走近她面前,简洁的回答里填入温柔: “主人,我会追随在您身侧,随时为您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