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的纸窗外,细碎的雪花随风卷落,哪怕是这样的天气,日光依旧融入了那层薄薄的纸,将和室内的少年照亮。 蓝色袈裟叠放在柜子边,依旧没有褪去绷带的蓝发少年怔忪的望着纸窗,直到身后拉开门的兄长唤他,才从纸窗上被雪印出的痕迹上回神,起身前往拉门对面满是谈话声的和室。 “哈啊……”眼角带着点湿润的乱捂着嘴打哈欠,刚想揉眼睛的手被后藤拦截。 “不要用手啊…哈~”昨夜刚来的短刀也被他传染,打了个哈欠。 本该起床的另几振短刀被一期一振温柔的叫醒,只支撑了一小会儿,又裹着被子缩到趴着的大老虎身边,枕着它暖和的身体睡着。 看着弟弟们围成一团绕在老虎身侧,一期一振对上太郎太刀的目光,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他没有忽略太郎太刀身边同样裹着被子的萤丸,那张略带稚气的脸朝向太郎太刀的方向,带着没有被人打扰的安宁。 看来两位神刀相处的很不错,主人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被一期一振想着的女性,摈弃了平日早起的习惯,掩着被子半遮住脸颊的陷入安眠中。纤长的发丝从她的被褥间铺散开,蔓延至邻近那位付丧神的被单上。 神情恍惚的金发付丧神拉下被单完全盖着脸,直愣愣的坐着回神,搭在他身侧的黑发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才从迷茫中想起自己换位到了审神者身旁。 在她身边,即将远行的短刀静静的注视着,替她拨去遮住面颊的碎发,也发现了山姥切的目光,十分自然的用那只手向打招呼: “哟,早安” “……早安。她没醒?” “那是当然的吧,昨晚那样”梳头发的清光绑起小辫子,扫过故意把烛台切衬衫领子竖起来的白团子,眼角一抽,“闹得最欢的居然这么精神。啊,这里没绑上去” 套上羽织与围巾的安定叼着发带,歪头让清光从围巾里勾出没束起的头发,圈着头发的手掌梳理几次才认真地束起,扎上白色的蝴蝶结后才看了看那只白鹤。 “精力充沛呢” 药研看向走入屋内的左文字兄弟,昨夜被兄长带回房的小夜正看着和过去完全不同的闲散景象,一眼扫尽屋内混乱的江雪落目于女性对着他们的后脑勺。 刚来第一天的付丧神隐约觉得,她不是会赖床的人。 看出他疑惑的药研带着某种意味的看了眼鹤丸:“昨晚兄弟们比较兴奋,鹤丸提议玩游戏,大家到深夜才入睡。大将的作息很好,应该是被闹到了。” 江雪从他的眼里看出鹤丸大概是昨夜的主谋,但过去相处的印象里,白发的付丧神后来大多是带笑的旁观者,现在的他…… 一把拽住山姥切的被单掀开,露出正在换衣服的金发青年。 “……!”被迫暴露出光洁后背的山姥切拽紧被单,拉好衣服转过身瞪他,又因为睡着的人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在对我做什么” “哈哈哈,一直很奇怪在被单里怎么换衣服,吓到了吗?” “奇怪的家伙” “唔…”近距离靠近他们的女性皱了皱眉,掀开沉重的眼皮朝着他们的方向侧了侧面颊,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后,朝他们点点头,“早安,鹤丸,山姥切……” “早啊,睡得怎么样?”鹤摆了摆手。 “……有你在怎么可能睡好”山姥切撇开他,给进门的江雪小夜腾出位置,自己坐到青莺床位的位置。 “大将,不再睡一会吗?”药研在她支起身时轻扶,避免她起身过快带来不适的感觉,熬夜对身体的压力也是他的担忧。 眨着双眼醒神的女性摇摇头,隔着被子抚上双腿:“好像犯了寒症,已经睡不着了。外面是下雪了吗?” 药研知道能让她无法入睡的寒症必定不像她话语里的轻松,刚想去床尾找自己安置在和室内的药箱,白衣薙刀已经把药箱放在他身边,拎起两个小药酒瓶看着他。 今天就要离开的短刀想了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还是选出青莺体质合适的那瓶告诉他:“用这个,在患处反复搓至烧热” 借来安定的小梳子梳着头发,青莺询问着江雪和江雪昨夜是否适应,忽然察觉脚边的被子被掀起一些,反应敏锐的曲起腿避开巴形的手掌:“没有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主人,被你唤醒,为你所需是我的意义” 又一次被拒绝的薙刀依旧伸手在她被子下,不同于那次触碰她脚掌的意外,在她身体相关的事上,他没有打算退让。 听出他语气中的坚决,青莺朝着那只手的方向舒展双腿,被酸痛侵扰的小腿依旧抽痛,偶尔会使她产生痉挛的预感。在那温热的手掌托着小腿肚轻揉的时刻,药酒带来的热度加剧,即便是手指抚过肌肤的奇异触感,也不能阻止她放松面容。 “谢谢,辛苦了”朝着为自己按摩的巴形和指导他的药研点点头,青莺举起手里的花簪佩戴,听到门外另一波付丧神的脚步声,“三日月他们到了,山姥切可以开始了,加油” 被鼓励的付丧神拉着被单靠坐在墙边,碧色眼瞳里映出三条家刀剑与小乌丸的身影,抿直唇线看了看还满面困倦的短刀们,盯着手里的记事簿沉思了一刻,终于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提醒在场所有人: “咳!那么,接下来开始内番与军事会议。” 除去给青莺按着腿的巴形,醒着的几人将目光投于他身上,已经做好开始会议的准备,山姥切心下一松,刚想开口,趴在青莺后背的鹤突然举手: “等一下等一下,这种时候还是把他们叫起来吧” “……不用了”山姥切拒绝。 “啊,说的是呢”一期一振点头,起身去唤醒一个个睡着的弟弟。 “等、等等,睡着也可以…!”山姥切伸手挽留。 “嗯嗯,毕竟是山姥切的初次主持嘛,来见证重要的时刻”三日月举着茶杯摸了摸坐到他身边的前田。 “……”看着已经端坐下来盯着自己的众刀,直面视线的山姥切低头拉被单,压低后有些沙哑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远征,第一队人员不变。第二战队,自己看” 主事的打刀把记事簿翻过一页,单手举着名单挡在身前,第二战队队员的名字被书写在上面,分别是小今剑,岩融,小乌丸,博多藤四郎,萤丸与五虎退。 属于队长的花标贴在了退的名字后面,刚刚还有些迷糊的短刀立刻看向兄弟,紧张的声音显得有些哽咽,但他并没有哭泣:“那个,我,可以当队长吗……” “退的话没有问题的”一期一振握拳为他加油。 药研看了眼自信心不足的弟弟,突然想到那个还举着名单挡脸的打刀:“既然山姥切选了你,就说明他对你的信任,不能辜负他啊,退” 白发有些凌乱的短刀看向被提到的山姥切,刚刚将面前名单下挪开露出双眼的打刀动作一僵,张开嘴干巴巴的回答:“……啊,毕竟是被期待的真品,能做到。” “是、是!” 昨晚听到药研向山姥提议的青莺笑了笑,完全能够体会那位兄长的心情。她轻轻拍了拍巴形的手臂,示意自己没问题了,顺便将自己的帕子覆上他的手掌擦拭去残余的药酒。 眯着眼趴在她身后的鹤丸看着完全不想说话的山姥切,高高的举起手,吸引全室刀剑的目光。 大家一瞬间的寂静让青莺疑惑,她刚想侧过头去询问鹤丸,就听到小乌丸的询问。 “哎呀,鹤又有灵感了吗?” 昨夜闹了半宿的娱乐活动,可都是他的灵感。 “哈哈哈,灵感……没有。”盘腿而坐的鹤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手肘搭着膝头,捏着下巴用满是商量的语气向山姥切开口,“不过问题倒是有一个。粟田口的人数可不止这么点,以后都在这的话,惊喜就要变成惊吓了。该怎么办呢,被被?” “不要叫我被被”下意识反驳的山姥切察觉到他的问题,看向被短刀围绕的一期一振,粟田口的人数确实不适合再安排在这间和室,如果将后来的几人分在其他地方,有些拆散他们的嫌疑。 提前被通过气的粟田口兄长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抚,面带微笑的看着几乎成为近侍的山姥切:“我们都可以,没关系” 这意思就是任山姥切安排。 想通鹤丸和山姥切的打算,青莺将帕子递给巴形,摸索到枕头边的和服套上,完全没有参与对话帮助山姥切做决定。 一眼就寻到她的付丧神有些茫然,放下已经翻页到内番名单的记事簿,揪住被单的边角低头思考,自称为仿品的他在一群真品的目光下紧张过度,反而生出强劲的气势,握着拳抬头注视鹤丸,用快到急促的语气说完他的安排: “粟田口短刀另选寝室,一期一振自行决定去留,早餐前你们选出具体的房间,由内番人员整理物品,其余人员照安排行动。都是一群名副其实的名刀名剑,我这种……” 原本稳定的语气逐渐变弱,方才还鼓足气势的打刀忍不住撇开脸,把自己藏在被单的阴影下,已经做好得到短刀被迫搬走的反驳。 结果…… “得选个大房间呢~”乱往发辫绑上小蝴蝶结,与青莺关系亲近的他却没有对这决定有任何不满。 “这不是肯定的嘛,光是兄弟就会填满整个房间啦!”后藤摸了摸鼻子,感叹要搬运的东西肯定不少。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看房间吧!要不要鹤帮你们参考?会给你们带来惊喜的”鹤丸捞起前田和秋田往和室外走。 “小孩子的事小孩子决定,请不要随便带走我的兄弟”毛利追着他出门。 “……这样的话,主公大人也能睡个好觉了吧”退携着大老虎站在青莺身边微微鞠躬。 “不是因为晚上可以玩到很晚吗?”清光抱着手臂揭穿短刀的阴谋。 “呼呼呼,我也要去你们房间玩!”小今剑朝小夜招了招手,江雪带着兄弟跟上他。 一期一振看着愣在当场的山姥切,微笑着向他点头:“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搬迁的事就麻烦山姥切监督了,刚刚很有气势呢” “嗯,也让为父刮目相看了,之前的事也需要道歉呐,哪一日来与为父秉烛夜谈吧”小乌丸与一期一振离开前朝他挥了挥手。 “哈哈哈,做的不错,做的不错,不愧是姬君信任之人” 三日月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将山姥切已经飘远的神智拉回来,盛月的眼眸里满是柔和的光芒:“就这么继续下去吧,山姥切” 被鼓励的山姥切终于说了话:“……为什么会大意到让仿品来做决定” “不是大意啊。山姥切明明是家人,为什么不能为大家做决定呢?那并不是坏事吧”穿戴整齐的女性走在三日月身畔,朝他伸出手,如同初见时等待他触碰她的手掌那样,无声的邀请他同行。 山姥切没有再去看屋内剩下的几位付丧神,没有再去注意他们的目光,只是看着她停留在自己身前的手掌,那距离只要他伸出手,毫不费力的就能触及。 所以,他握住了她的手。 “嗯,这样就好,以后得辛苦山姥切了” “因为这是你的命令,会做到的” “哦哦~只是命令吗?” “不是也会做,行了吧,老头子”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