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挺拔的大树缀满粉嫩的花,飘扬的花瓣如雪般自由,穿越了季节悄然落在她的发上,与那发间簪的花饰交缠,又顺着瀑布般的墨发流下,终坠入蔓延大地深处的须根旁。 安坐在树下的女性阖上双目,仰头靠着树干享受落花的乐章,微寒天的风停留在她身着的半缠外,在这午后为她保留了舒适的温暖。 建设本丸耗费的灵力并不少,青莺从那时起便被乏力与疲惫缠绕,为了不使付丧神们担心,她也只在这独处的时间里才流露出倦怠的模样。 曲着的双腿斜搭在地面凸出的树根旁,她拢着袖子阖眸小憩,陷入叶与花沙沙的安眠曲中,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大将,睡着了吗?可别着凉了” 后半句的音量渐渐放轻,像是怕打扰了她的好眠,诉说着担忧的人没有唤醒她,在片刻的安静后,才轻柔地抚上她的眼皮,将垂落在她面上的发丝拂开。 不同于手指的触感,手套布料摩挲过皮肤的感觉使她睁开双眼,在眼前依旧的黑暗中询问身边的人:“是…药研吗?” “嗯,我回来了”单膝入留有残雪的土地上,无所谓膝盖与小腿上的寒意,药研搭着大腿俯身在她面前,“吵醒你了?” “没有呢,只是稍微休息一下”青莺偏了偏面颊正对上他的脸,握住他仍在自己耳边的手,露出柔和的笑容,“欢迎回来,一路上辛苦了。感觉如何?” “感觉像是重生了一样,该说是想要助人的感觉?再次,请多关照了,大将”短刀比过去更苍白的面容上浮现浅淡的笑容,沉稳的表现比过去更甚。 “嗯,我也是,请药研多多关照了” 这样说着的女性顿了顿,朝着他的方向伸出双手,指间在触及他面颊之前停下,隔着距离询问:“可以吗?” 会意的短刀低首,由她触碰自己的脸,漆黑的发落于她掌心与指间,发尾刮过那纤细的手腕,令她觉察出痒意。 女性粗糙的指腹顺着额角往下,点着他面部的线条,在那颧骨与鼻梁上抚摸,最终游走过他的下巴,不经意间触摸过唇瓣的柔软。她却更在意另一件事:“药研也长大一点了?总觉得,瘦了,稍微有点担心” 确实比之前高出一些的短刀安抚她:“外表上的变化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其他方面,大将以后会感受到的” “可靠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吧,以我的私心,是希望药研能不要背负太多的。所以,本丸的内务,之后要接回去吗?”青莺收回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药研顺势坐下,手臂搭着膝盖望向她,像是不愿她从视线中溜走一样:“大将觉得山姥切做的怎么样?” “有时候想得太多,容易将事情变得复杂,也会给自己增加许多心理负担。但能力上是超乎寻常的强,不论是战斗还是内务,都能做得很好。连和大家的关系也逐渐好起来了,虽然他不肯承认” “嗯,这也是他的风格,既然可以承担的话,就继续看着他做下去吧” “药研的意思是?” “其他事就交给我吧,以前会这么说。但是去往安土之后,思考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我打算做到不输给传说的大显身手。” 药研的话还未说完,有力的手臂已经圈住她的肩膀,将认真听着的女性拥入怀中,黑色的手套撩起她耳边的发,不似短刀的低沉声音没入她耳中。 “只有现在的药研藤四郎能做的事。守护大将的事就交给我,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让你自杀的” 青莺的脸埋在他颈间,腰肢与背在那手臂的环绕下,她纤长的发丝勾住了他坚硬的盔甲,为修行后复杂的出阵装添了一丝柔软。 遮掩琥珀色的眼帘垂下,她嗅着药研身上的草药香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刀剑本身的缘故,那丝清冽的冷意总是环绕在他身侧,尤其是经过修行后的极化状态,更像是被磨砺出了锐利。 “药研,我是无法被死亡容纳的人呐…再怎么自杀都不会有用,所以,不用担心这件事” 她知道他提及不会让她自杀的原因,传说中的那个男人,带着他走向切腹自尽的结局。如今归来的药研,需要守护的心,究竟是不是反而受困于那个男人。 她也说不清,也许只有药研自己才明白吧。 无法得知她心中所想的短刀突然笑了笑,温柔的梳顺被他弄乱的发丝:“划破腹部,斩断头颅,截断四肢,这样的伤还会安然无恙吗,大将?” 青莺摇了摇头,微微蹭过他的脖颈,弯起眉眼轻笑:“大概是不能吧,如果到那样的地步都无法死去的话,真疼啊” 她所受过的伤与疾病并没有到达这样的地步,或者说她也不知道答案,在潜意识中已经避免了这些情况的发生。如果在那样的伤势下仍有痛觉,不断从三途川的边缘被拉回,无比清醒的接受那折磨…… “啊,我会不让那种事发生的”提出这种情况的付丧神许下承诺,却又补上了一句,“而且,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让你随便自己去死” “哈哈,意外露出可怕的一面了呢,药研”青莺按着他的腰腹支起身。 “药研藤四郎,是振锋利却不会伤到自己的主人,忠诚爱主的刀,这可是传说,大将想要相信吗?” “比起传说,我更相信在我身边的药研”她拍了拍衣摆上的落花与雪,起身往斑驳树影外走去,发上漆黑的色彩在叶间渗入的光中融化,染了一层柔和的亮色。 她在走出地面的暗色之前回过身,向着站在原地抚摸刀柄的药研发出邀请:“这身衣服是刚回到本丸就过来了吧,要去见一见大家吗?信里已经提到的信浓、包丁之外,还有几振刀出现,其中……也许会让药研惊讶呢” 药研随她进入日光中,踏过脚下的雪路往前走去:“能让我吃惊的家伙,还真有点好奇了” 青莺抿了抿双唇,在这无比熟悉的本丸为他带路,讲述他修行期间本丸发生的事,哪怕那只是平平凡凡的生活琐事,她说的认真,他也听得认真。 “哦!这不是药研嘛” 站起身擦汗的后藤发现了青莺身边的药研,将正在说光忠特制小丸子事件的两人打断,他一把拽住被安排耕种而碎碎念的包丁,满是土的手掌也擦拭在他衣服上。 “因为我叫包丁藤四郎,就把吃的相关工作交给我也太随便了!啊,是药研哥啊,欢迎回来!”包丁向着药研摆手。 “啊,就当是锻炼身体吧,内番完成了再聊”药研也朝他们抬了抬手,下一刻就看到菜地边格格不入的一抹金色,“是那振蜂须贺虎彻?” “是他,难得被药研拜托了,稍微用了一点强势的方法将他带出来,虽然到现在也不是关系很好,但我感觉得到他也是温柔的人” 转身离开的青莺无法看到,药研的视线对上望向他们的蜂须贺,两振相识已久的刀互相点了点头,默契的没有在此时谈论过去的事。 “所以那次出阵之后,我一直没有让小夜出阵,三日月也是与小乌丸手合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出阵。今天的第一战队也是由他带领大小今剑、岩融、巴形和萤丸,希望老人家也能稍微让人少为他挂心吧” “伤势到那种程度,是欠缺思考,还是故意为之?” “药研是这样觉得的吗?如果是三日月故意受伤……还真的不能这么想呢,会想对他生气的吧” “大将的话,偶尔生气也无妨” 他们闲谈间穿过田地,慢行至庭院内,赏雪休息的莺丸与端着点心来照顾老人的狮子王正坐在外廊边。两振在药研修行之后来的刀性格都不错,与药研相处起来也很融洽,只是短刀也注意到他们谈及爷爷与大包平的数量……是不是多了点。 再看看女性面上习以为常的表情,他只能忍住叹气的冲动。 还真是完全不介意他们有各自的羁绊啊 青莺与药研告别午休中的两位,从庭院小路间弯弯绕绕,走上药研最熟悉的道路。临近手入室的短刀听着众人打雪仗的故事,对兄弟们开启的特殊爱好也有了兴趣,不过他最在意的,还是一期一振。 “不愧是一期哥,带头作用不错啊,我家里热闹的家伙很多吧?” “真的是很热闹,当时不让一期搬到粟田口的寝室,据说是为了晚上可以玩到很迟,连一期的查房也没有效果,还被拖进他们的枕头战里了” “嗯——嘛,还好我还没有搬进去” “药研不打算和兄弟们一起住吗?”先一步进入庭院内的女性回身面向他,对她的选择有些奇怪,毕竟他也是十分关爱弟弟的兄长。 “偶尔过去住一宿还好,每天都睡迟的话很影响工作,就让他们多放松放松吧” 察觉出他不想让兄弟们因为他而拘束的心意,青莺摇了摇头:“虽然这么说,如果药研去了的话,也会融入进去的,连我有时候也想……” 手入室旁被风吹动的树枝摇晃,大片积雪倏然砸入地面的雪层,正在玩笑的女性敏锐的转向那个地方,没有焦距的眼眸微微眯起。 “怎么了,大将?”药研看向与他走之前没多少差别的庭院,不知她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突然出现声音吓到了”待他的视线转回她身上时,她还是平常的笑容,引着他去敲响手入室的门,“自从你将医疗的事情分到一期手里之后,他就经常在这里翻阅你的医书,说是身为哥哥也得保护药研呢” 拉门内书本搁置的声音她听得清晰,那振粟田口的太刀终于打开门,见到自己久违了的弟弟。比修行之前更能坦然面对兄长的药研先与他打了招呼,两振刀随意却温馨的闲谈,青莺在一旁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侧着耳往庭院的方向倾听,那风从屋檐下穿流而过的声音,让她在不被付丧神注意到的地方皱了皱眉。 “所以,让我惊讶的刀还是鹤丸?”往马厩方向走去的药研看着青莺低头行走的背影,心中默数本丸他已经见过和出阵的刀剑,能联系惊讶这个词的,头一位就是那振太刀。 青莺摇了摇头,不等她揭晓那谜底,所谓能让药研吃惊的刀已经自己走出了马厩,擦着手朝她走来。 “和马相处很容易啊…主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药研看着那振本该沉睡在本体中的付丧神,从他的态度里瞬间想通关键,他将面上闪过的惊讶掩藏,甩开缠在手臂上的单肩披风,抚着腰间的刀柄叫住了那振打刀: “哟,长谷部,好久不见” “……药研藤四郎”早在他们言语中听说过他的长谷部皱眉,很难不去想他与织田信长所相关的事情。 “这次又在同一位主人麾下了,不过,大将由我守护就足够了” “同样作为主的部下,不要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