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徒儿有难请速来尚城。”
宁志在一众老者的监视下放飞师父给他保命用的传话纸鹤,随后便被这一群老者簇拥着推到酒楼雅间的主位上。
这酒楼名曰凤栖楼,传闻中,早在天地蒙昧时期,还未有尚城之时,此地便有一棵上万年的梧桐,神凤便栖于这梧桐之上,朝时引来神晖金光披身,暮时招来彩霞流光染羽,人们希望能得到神凤护持,便围树而居,久而久之,此地便成一城,是为尚城。
所到之处,彩羽翻飞之下神光洒至大地,为尚城带来丰沃和富饶,彼时,尚城也被称为凤城,尽显尚城优越。
只是这好景不长,神梧不知因何原因在大火中烧成灰烬,至此,神凤再未于尚城落下。
后有富商买下神梧所在区域修建了这凤栖楼,楼中舞娘无数,借酒楼之名行勾栏之实,白日里还是个正常酒楼,夜间便是莺声燕语的欢场,在这里,女子无有人格,是为商品,是为玩物,却以凤为名,着实是讽刺至极。
凤栖楼初建之时,尚城中多有人反对,神树神鸟降临之地你开个风月场所,这像话吗,这显然不像话,于是尚城的百姓们便对着凤栖楼白天臭鸡蛋晚上烂菜叶伺候,富商所雇的肌肉猛男拦得住十人拦不住百人,细心的尚城百姓找了空隙便空投,凤栖楼隔壁的茶馆最好的投射位一度价格炒至百文一位还不算茶水。
一个月后,富商终于有些受不住尚城百姓的热情,买通了当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府和族老,官府本不想管此事,但何奈富商给的实在是太多了,遂决定出兵镇压,从此,城中少了少女日后在凤栖楼中被发现便成了常态,其父母报官一律以少女身死处理。
富商占据此地之后,许是真得了神凤的福泽,许是对这些姑娘敲骨吸髓完成了原始积累,没过几年便从尚城一霸变成了皇商,有了皇家当了后盾的富商便更加猖狂,凤栖楼在姜国遍地开花。
而宁志所在的雅间,就是凤栖楼中最大的雅间,各座位围绕中间的圆台呈半包围排列,主座后方是一个巨大的金线绣成的神凤,神凤呈昂首之姿,展翅欲飞之态,雅间内梧桐木制成的矮桌和摆件同样都是雕成神凤模样,矮桌雕成神凤匍匐之姿,摆件也是各个形态的凤姿,垂首,踱步,高歌,而不知为何,宁志竟能从这些神凤垂眸的姿态中感受到一丝臣服之意。
这雅间中就看着价值连城,从桌椅到摆件无不透露着,此地的饭菜就是现在卖了宁志也吃不起一顿的样子。
为首拄着龙头拐的老夫人见宁志僵坐在主位上,双手死死按住膝盖,恨不能给面前的凤形桌磕一个,只以为宁志是年龄小没见过世面,便有些不屑地拍了拍手,房中顿时涌进五六个身着彩衣的漂亮姑娘来。
姑娘们缓缓在雅间中央的圆台上站定,香袖一挥,靡靡之气四散,宁志半点也不敢看台上拟作凤凰舞的年轻姑娘,放在凤脊上的一碟碟饭菜也是一口也不敢碰,凤凰这种神鸟的性格高傲,睚眦必报,恩怨分明,总得来说可以总结成两个字,记仇。
谁要是敢侵犯它的尊严,就算是死了化成灰那也要用骨灰迷你一眼,这些凡人竟然还敢用凤脊盛菜,舞娘拟作凤姿,在他看来这都是人世间怕是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准备地府畅游了。
本来宁志还有些同情这些老者,念他们耄耋之年还要遭此劫难,如今看来这闹鬼只怕也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遭了难。
他现在可万分后悔给师父传了信,若是再把师父卷进来无法脱身,那自己真是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宁志的屁股在坐垫上左扭扭右蹭蹭,心里想着该怎么才能离开这是非之地,要是被凤凰认定自己和这些人是一伙儿的,那以后就别说修仙了,怕是能不能投胎都是问题……
“仙长,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为首的老夫人见宁志是一口饭菜也没动,心里暗骂宁志麻烦,嘴里却还是要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要不我再差人给仙长送一份别的来,仙长可有什么忌口?”
宁志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已辟谷,您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
“仙长,我们这尚城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您尽管提出来。”老夫人对领舞的舞娘使了一个眼色,那舞娘便从舞蹈队伍里退出,脸上挂着宛如假面的灿烂笑容,缓缓朝宁志走来。
“你……你别过来!”宁志被吓得连连后退,一进一退之间已是退出去五米远,这时台上的舞娘和座位上的老人的视线都落在宁志身上,脸上皆带着些嘲讽的笑来,嘲笑着宁志的胆小,局促和没见过世面。
废物。
胆小鬼。
宁志太熟悉这样的目光了。
他自小就在这样的目光里长大,双灵根的天才,本该是天之骄子,却因师父常年在外游历,徒占师父之名喝了敬师茶却从未教授分毫,自行钻研,痴迷于剑道,却始终不得修炼法门,进山门八年才堪堪入道,宁志早已对他人的目光不在乎了。
他的余光找到门的方向,猛地一个前冲朝门的方向冲去。
场上的众人大惊,为首的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拦住他!”
宁志拳脚功夫不行,剑招也不行,甚至逃跑也不太行,但他胜在先发制人,因此即便雅间外等候的家丁冲进门来,他也有时间朝门边的窗户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