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疯了吗?!”许京澜大步上前,将母亲拉起来。
母亲嘴唇嗫喏了几下,似在说话,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你要再在屋子里烧香烧纸,以后就别在这住了!”许京澜语气严肃。
母亲抬眼望着许京澜,面露惊讶。
“怎么了?”许京澜凝眉问。
“你说话的语气,像你父亲……”母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许京澜全身的肌肉忽然紧绷,像被一条无形鞭子抽打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母亲的手,急忙松开,母亲的手腕上留下了几条浅白的印子。
母亲悄悄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门,坐在床头,遥望着窗外,手机震动响起,来了一条短信,母亲看完短信后,神色变得紧张,急忙将手机塞入枕头底下。
许京澜望着墙角的香炉,在袅袅烟雾中似有一张脸若隐若现,她接了一盆水,倒进香炉内灭掉火星,用袋子将香炉装起来,提着下楼。当她将香炉扔进垃圾桶时,双腿忽然一阵虚软无力,这才想起午饭还没吃。
“许女士——”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
她略微扭头,见一名年轻男子快步走来,有些眼熟。
“是我,大明网的记者,钟墨。”年轻男子来到她面前,晃了晃胸前的记者证,“还记得我吗?”
她想起来了,急忙扫了眼四周,莫名地有种被人偷拍的感觉,她用手遮了一下脸,转身朝楼内走去:“我不接受采访。”
钟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许女士,你让我多看多思考,我看了也思考了,我觉得真相肯定不是网上流传的那样,我想写一篇报道,帮您澄清事实。”
说到最后,钟墨的音量大了,语气也坚定了一些。
许京澜头也没回地朝前走。
“张先生跳楼前曾站在阳台上大约半分钟,双手垂在大腿两侧,手里没拿任何东西。”钟墨紧跟在后,边走边说,“从行为学上分析,真正自杀的人通常是直接就跳楼了,犹豫着要不要自杀的人可能会站上十几二十分钟,是想有人关注他,而像张先生这种一动不动站半分钟,然后突然跳楼自杀的,很少见,也很怪异。行为是心理的外显,张先生当时的心理状态值得揣摩。”
许京澜听出了点内容,不由放缓了脚步。
“但只通过这一个行为很难判断,只能说张先生并非冲动自杀,是考虑过的,但在那半分钟里,他显然并非在犹豫自杀本身,而是在考虑别的事情,但什么事情会比死亡更大呢?”钟墨说话的声音洪亮了不少,“所以我觉得张先生自杀的背后肯定另有原因。”
“你学过心理学?”许京澜驻步回头,环抱双臂。
“一点点,只会简单的分析。”钟墨也停住了。
“我要告诉你,张文华自杀前曾觉得自己被鬼魂骚扰,你信吗?”许京澜观察着钟墨的神情。
“信,很多人自杀前的精神都会崩溃,幻听幻视很常见,他被什么鬼魂骚扰?”钟墨拿出本子记录起来。
“一个名叫宋丽荣的女人,张文华在自杀前半个月曾在周围三个市内的三座寺庙中为宋丽荣立了三尊超度牌位。”许京澜转身走向电梯。
“这是典型的弥补心理,有句老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可能自认为亏欠了宋丽荣什么,或者宋丽荣的死和他有关。”钟墨一边记录,一边问,“宋丽荣和张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许京澜进入电梯,按下负一楼,“张文华自杀前一天曾到过一家四星级酒店,见的人应该正是宋丽荣。”
“宋丽荣没死?”钟墨语气惊讶,跟着进入电梯。
“奇怪吧?”负一楼到了,许京澜走出电梯,“我也很奇怪。”
许京澜来到一辆车前,打开车门进入:“等我查到了真相,也许会找你帮我写篇文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大部分是推测,你先别发。”
钟墨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一个字都不会发。”
随后,钟墨撕下一页纸塞进车窗内:“这是我的电话,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许京澜瞥了一眼那页纸,上面有名字和号码,字体隽秀,毫无潦草感。
她没想好去哪,只是不想呆在家里,太闷。
她驱车驶出郊外,在绕城路上疾驰了一会,当摇下半截车窗时,劲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吹疼了她的脸颊,眼泪随风落下。过去几天,除了在葬礼上那一场大哭之外,她一直压抑着情绪,试图通过思考和调查的方式减轻痛苦,但有一个事实还是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张文华死了,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张文华的脸,听不到张文华的声音了,虽然他们才结婚四年,最后一年里交流已经很少,但她爱过他,她确信自己爱过他,只是这份爱在婚后以加速的方式消弭了,也许是生活的琐碎导致的,也许是别的原因,也或许随着年龄的增大,爱情的火光终究会熄灭,并非人力所能抗衡。
一阵孤独感伴随着恐慌涌上心头,泪水加速涌出,她忍不住哭出了声,想到从今以后,家里只能靠她一个人了,母亲神神叨叨,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儿子沉默寡言,只会惹她生气,亲友们对她的信任日益减少,一条四十岁的鸿沟近在眼前,工作无着落,网暴在加重,未来会如何,她满心迷茫,一张久远的脸浮上心头,她不由想起了父亲,急忙用力摇晃脑袋,父亲的脸却是越晃越清晰。
夜幕降临,她驱车返回市区时,路过一家酒吧,她想起距离上次喝酒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这五年里,她滴酒未沾,五年前曾有一段时间,她沉迷于醉酒,后来投身事业,顺带也把酒戒了。
当时沉迷醉酒,主要是因为陆泉,那段岁月,不堪回首。
她在酒吧门口停车,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