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过带着南宫贺等人出了宫,快马朝着城东篱远阁而去,篱远阁是藏物阁,里头存着所有风国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的身份星牌,有这么一个说法,在那几间巨大的阁楼里,能看到风国的最耀眼的一切。 “不过就是司掌篱远阁的小小掌事会同阁中十数同仁利用家产与叶奴私自通商,有泄露朝廷机密之嫌,这般小小的事儿,其实用不着大人您亲自出马,有弟兄们就够了。”随在李安过身后的南宫贺说。 南宫贺说的也没错,但此行李安过有另外的目的。 李安过回头道:“届时功劳全归你们,我不插手。” “属下不尽感激!”听了李安过的话,南宫贺兴奋异常。 缇骑们风尘仆仆,来到了篱远阁前,眼下正是晚膳时刻,篱远阁地处偏僻,且是皇家重地,阁前大街人烟稀少,阁内火光通明,一行人在篱远阁前勒住了马,南宫贺明了一声口哨,忽然街边暗巷之中又奔出了两队锦衣校尉,带队的是李安过曾经的下属金江振。 “佥事大人!”一众锦衣卫齐声问候,李安过问金江振:“稳妥不?” 金江振回应道:“篱远阁掌事胡通今日值夜,此刻就在阁内,目前对我们的行动一无所知,今夜一定能将其和其同党拿下。” 李安过颔首:“很好,动手吧。” 南宫贺跳下了马,带着队伍推开了篱远阁的大门。 “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家重地!”几名羽林卫走了过来,“锦衣卫查案,退避!”南宫贺掏出了腰牌,“掌事胡通现在何处?” “胡大人在北首值事房。”羽林卫恭敬回道,南宫贺一招手:“走!”锦衣卫们鱼贯入阁,顿时平静的篱远阁中,响起了嘈杂的呼声。 “封锁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李安过翻身下马,在几名下属的簇拥下走入了篱远阁,南宫贺和金江振都已经奔着北面地值事房而去,他望着眼前的高阁,眼角里闪出了一抹谲虞气息:“咱们也配合配合二位大人的工作,篱远阁中可能会有胡通的同党,进去将阁中所有人带到院中,细细审问。”李安过吩咐一众下属。 “是!”李安过身边的校尉们争相奔进了篱远阁中,李安过站在院中,下属的吆喝声在楼中此起彼伏,他静静地望着那正在阁中值事的小吏们一个个被锦衣卫揪出阁来,不多时,纷乱渐熄,篱远阁的大院之中,稀稀拉拉地站了数十面色茫然的小吏。 “尹小旗,”李安过觉得时机到了,便唤来自己的新下属尹小凡,“这些小吏就交给你来练手吧,我到阁楼内去,看看是否有所遗漏。” “大人,这些琐事儿让属下的校尉们去干吧。”尹小凡对李安过道,李安过摆了摆手,“不必了,在宫里闷了一天了,正好四处走走散散心,赶紧审问吧。” 李安过窜进了阁中,篱远阁里别无他物,每一层都有四个镶在墙上的巨大储物柜,上有密密麻麻的抽屉,每一个抽屉之中,都存装一户世家上下的星命牌,抽屉拉环反射着殿中的烛火,晶莹闪耀。二层存管着风国皇族的星牌,三层则属于勋臣,四层是风国上下四品以上官员的星牌,李安过步上了四层,环望着密密麻麻的标签,好在标签按照京官、地方官以及衙门明确分类,否则废上李安过整夜功夫也难以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李安过走到了存放着凤栖山官员星牌的那堆抽屉前细细辨认,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六部分类一下的一只抽屉,抽屉上贴着醒目的标签,上书:“临安阙家,兵部侍郎。” 李安过顿时心一抖,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那个抽屉,两块木质星牌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李安过捻起了其中一块,属于兵部侍郎阙子敬的,木牌的正面刻着阙子敬的名和字,背面则详细地刻着阙子敬的生辰以及星命,但这不是李安过想要的,他放下了阙子敬的星牌,拿起了另一块,不禁大为失望,这一块星牌,属于阙子敬的老母亲。 “娘的,”李安过推回了抽屉,皱眉低声道,“你的星牌去哪儿了?” 自从年前李安过和阙樽嫣为了救小殿下赵雅英潜入了浩江城一通闹腾之后,赵离带领着麾下虎贲卫占领了浩江城,盘踞在风国南部的云国大军一下变得惊慌失措,因为风国的大军源源不断地从北边南下,双方已成对峙胶着状态,云国部队进不能攻城拔寨,退而归国后路忽然被堵,几场大战下来,云国人吃不消,在鑫王的带领下向风国递交了降书,就这样,风国军队顺着南边第一缕吹来的春风,得胜归朝。 东宫太子赵星,果然如同他先前在临安府和阙樽嫣所言的一般,回到了凤栖山,当下便趁着凯旋喜庆,向风帝和后宫之首张贵妃表明了自己迎娶阙樽嫣的心意,后宫对这事显然也是惦记已久,不多时便下了令,差司星监择良时比对二人生辰星命,鸾凤和鸣,亦或是风流云散,皆系于这一块小小的星牌之上。 阙樽嫣是李安过心上的一道伤口,自李安过恢复记忆以来,只要一想到她,一颗心就如同被撕裂一般绞痛。 可他今晚还是来到了篱远阁,为了阙樽嫣。 李安过四下环望着那一个又一个的抽屉,视野里尽是一张接着一张的标签,直使他眼花缭乱。“你会在哪里?”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鲁国公府!”李安过想起了阙樽嫣随身携带的那盒丧神针,当下提着衣袍快步奔下三层,三层的藏物阁的标签可没有四层存放官员的那间那般详细,只是按着地域去区分,李安过嘴中念叨着:“鲁国公府,鲁国公,东边李家,北边司马家,西边...有了!”李安过打了个响指,来到了存放居住于西部州府勋臣的那些抽屉前,终于发现了角落之处,有一个标签极为残破的抽屉,李安过一把将其拉开,里面整齐地放置着一堆的木牌,李安过拿起了最上头的星牌,属于鲁国公居扬,木牌有些年头了,裂痕遍布,鲁国公的星牌之上,被用朱笔大大地打了一个叉。 这是牌主已逝的标志,李安过将鲁国公的星牌放下,又拿起了下一个星牌,是鲁国公长子居一白的星牌,同样被打了一个大大地红叉,“这也太惨了!”李安过一个接着一个星牌从抽屉中掏了出来,满目触目惊心的朱色大叉,他想起了年少时听闻的渝州大瘟疫,死了十数万人,鲁国公府当时便是在这次瘟疫之中满门罹难,只有... 李安过的手中,终于握着一个没有被划上红叉的木牌,他也终于找到了那个他一直找寻的星牌。 星牌上刻着其主人的名字,阙樽嫣,这块木牌在一抹抹红光之中,显得格外地凄惨,李安过不禁动容,阙樽嫣和自己其实是同病相怜,也曾亲眼目睹满门遇难,而她那时,还是个金钗之年的小丫头。 “你也很坚强。”李安过捏了捏手上的星牌。 “当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李安过凝望着手中阙樽嫣的星牌,叹息了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伪造星牌。 “这样你就不会嫁给太子了,可合你意?”李安过将假星牌替换到了抽屉之中,然后恭敬地将那一枚枚染红的星牌也放回了抽屉,一切都整理完毕之后,李安过刚想打算离去,他捏着手中的真星牌,忽然生出了一股好奇之意,他想看一看阙樽嫣的原先的生辰八字和星辰运命。 李安过将阙樽嫣的星牌翻转,将上边的每一个字都印在心底,忽然,他看到了其间的一行字,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大风万盛十六年十二月初七生于京师,黑目,发微卷...,生辰...守护星,启明。”李安过喃喃地念着这句话,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黑目...发微卷...”李安过嘴里重复着,又自言道:“可阙姑娘是一双棕色的眸子啊。” “李大人!大人!”楼阁之外,有人在呼唤李安过,“司星监的道长们要来取物,咱们的差已经罢了,是不是该收队了!”是南宫贺的叫唤声。 “来得竟然这般快速,幸亏抢先了一步。”李安过心中大感侥幸,将阙樽嫣的真星牌收进了怀中,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篱远阁。 南宫贺和金江振早已已经将涉嫌与东北叶奴私下买卖的篱远阁掌事及其一票同伙拿下正在院中等候李安过,而篱远阁外,也候着一批身穿道袍的道士们,李安过走到那伙司星监道士的跟前,为首一人恭敬道:“下官司星小监滕路,不知锦衣上差们正在办案,怕是叨扰了诸位大人了。” “不打紧不打紧,你们请便。”李安过客气地对小监滕路回礼,接着回头让南宫贺等人带着犯官们离去,待到锦衣卫们尽数离开篱远阁之后,司星监的道士们这才开始迈开了脚,李安过在门洞下侧着身,让那些道士们进门,身穿黑白道袍的道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在李安过的身前走过,就在此时,一名道士在李安过的面前停了下来。 此时那名道士的同伴们已经走出数步之远,那道士并没有跟上,就站在了李安过的跟前,李安过看着奇怪,就出口问道:“这位大人何故止步啊?” “没想到捉几个小小的贪官,竟然劳动佥事大人出手。”那落单的道士忽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