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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

“过了好几个日夜,长兄的病愈发严重,军士嫌他麻烦,吩咐我和兄长同车照料。他有一日时睡时醒,到了夜晚便高烧不退。”    徐云期目露痛色,鼻间酸涩涌起,她眼前慢慢浮现出晏昔的清瘦身影,他平静坐在颠簸的囚车里,双眸紧闭,一步一步驶向那未知的无底深渊。    她花了几息时间,还是不能恢复常态,情绪翻涌,有些不忍再听下去,她怕少女每说一句,晏昔的处境就要更不堪一分。    她伸手握住那少女的枯瘦手掌,那少女有些惊愕,停止了讲述,看着徐云期。    徐云期对她虚弱一笑,岔开话题般,道:“莫慌,我也是女子。是长安徐家的四娘,名唤云期,是与你长兄定有婚约之人。”    “我前些时日刚满十六,看你的模样,年龄该是和我差不多,家中唤作何名?”徐云期问道。    那少女闻言讶然,她一开始觉得徐云期弱质芊芊,雌雄莫辩,猜测她是那位随行将军的内眷,没想到…她的身份居然如此惊人,全然不是自已所想的那样。    难怪,她会从长安到了这里,只为了询问长兄下落。    原来她就是长兄从前的未婚妻子,那个长安徐家的姝丽贵女。    她掩下心中震惊,恭顺道:“回娘子,我年未满十五,名楚楚。”    徐云期莞尔一笑,楚楚,果真是人如其名。    晏楚楚却盯着徐云期的脸出神,喃喃道:“原来…长兄口中的那个阿云,就是娘子你…”    徐云期听闻她的低语,神色一僵,手上力道加重握住她的手,道:“你长兄他……和你提起过我?”    晏楚楚低头轻声道:“未曾,是长兄他在昏迷之时,时常梦魇,口中唤的,就是阿云二字…”    徐云期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低眸垂首,胸口泛起隐约阵痛。她还记得晏昔素来爱洁,从前在家时,不论寒暑,每日必要沐浴一番,并命侍女用香炉熏衣,用以次日穿着。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想象他拖着病体、遭受着种种不堪,被困于脏污的囚车之中。    晏昔在长安长大,陪同他一起流放的人虽说都是他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可晏昔从未回过江南,这些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些陌生人而已。    在他最艰难无助的时候,还在心心念念着自己,而自己却不能在他身侧,哪怕分担一丝一毫他的痛楚。    徐云期越想,胸口就愈发绞痛,好像有一把尖刀利刃在她的胸口处搅动、穿刺,直让她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她以手捂面,手掌却接不住那泪水,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晏楚楚见她伤痛不能自已,想劝慰却不知如何说起,在一旁手足无措。徐云期越发不能控制自己。    赵豫戈虽然在一旁站着,耳朵却一直在留意着这边的情况,她的呜咽被压抑着变得细碎,双肩轻微颤动着。他双眉蹙起,走到了徐云期的身后。    他的一双手掌握住了她的双肩,握住了那两端瘦削凸起的肩骨,他低下头凑在她耳边,声音仿似从远处传来:“别哭。”    “你要听她说完。”听她说完,你才会死心,才会真正接受晏昔已死的事实,从而从中解脱。    徐云期又哭了半响,才慢慢止住眼泪,抬手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痕迹,努力稳了稳情绪,然后看向晏楚楚,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晏楚楚犹豫,欲言又止:“娘子你…”    徐云期声音还有些颤抖:“我无事,你继续说吧。”    晏楚楚迟疑着点了点头,才慢慢继续开口:“后来…我们到了一处驿站,几个军士看长兄实在是不堪病重,就顺势让驿站里的一个游医出力给长兄医治,情况才没继续坏下去。”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似乎心有余悸:“…队伍刚入西北不久,就遭遇了一波匪徒,他们冲进人群里一阵砍杀,家中近百号人,一下子死伤过半。我和母亲都十分恐惧,在囚车里抱成一团不敢动弹。”    徐云期心中一紧:“是突厥恶贼?”    晏楚楚摇摇头,肯定道:“不,他们是大梁人,口中说的是大梁官话,只是不似西北人说话的腔调…倒有几分像是长安口音。”    徐云期闻言抬头看向一侧的赵豫戈,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其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那时长兄病情好转,我已不与他同车,等到军士们将匪徒驱散,那车中已经空无一物,只…余了满地的尸首…残破不堪。”    话到此处,晏楚楚以袖拂面,双眼红肿。    “事后军士确认尸首,父亲、长兄、二兄等人都已遇难。军士怕延误失期,就近寻了一处林地将他们的尸首掩埋…我们…都还没能去看一眼,祭拜一番。”    她突然朝徐云期跪下,膝盖着地,发出噗的一声响:“徐娘子,晏家犯下大罪,我们能保留一条性命已是万幸,不过是苟延残喘,只怕再难以得见天日。楚楚请求你!有朝一日,能否替我和家人前去祭拜父兄?也好替我和弟弟尽最后一点儿孝道,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徐云期走过去伸手扶起她,神色有些恍惚道:“不用你说,我一定会去的…你放心…”    晏楚楚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言语,她那个一直站在角落处不出声的幼弟也已双目赤红,只是强忍着不下泪。    徐云期目中神采也已消逝,她绝望般地闭了闭眼,转过头环视了一圈室内,神情茫然呆滞。    有些事,心中明明早就清楚答案,确仍然抱着一丝侥幸,而当这最后的一丝侥幸破灭之后,带来的打击将会十分深重。    此时之痛,重逾千钧,还要更甚于第一次得知晏昔死讯之时。    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门外不远处候着的百夫长魏长青和副将林原见她出现在门口,连忙迎上前,还未开口,就见赵豫戈也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面色惨白,一个脸上黑云密布,神色都如丧考妣。    魏林二人疑惑对视一眼,瞬即又低下了头,不敢言语,抱拳鞠躬,安静退到一旁。    赵豫戈没有理会众下属,快步赶上徐云期,行在她身侧,她一张素面雪白,嘴唇也没了血色,神色麻木。赵豫戈凝视她的侧脸,拉住她的左臂,强行止住她的步伐:“不是这条路,你要去哪?”    晏昔的确已经身死,再无半点犹疑。    她就哀痛成了这幅样子?赵豫戈心中冷嗤一声,气极怒极。    “跟我来。”    他扯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被拉着的人像一只提线木偶,一丝一毫反抗之举都没有,只是任由他拉着,脚步蹒跚地跟在他的半步之后。    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到了近卫们放置马匹的地方,众下属跟在后头不声不响,循规蹈矩,他们都有些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诡异。    赵豫戈先行上马,骑上他的那匹赤黑色良驹,把马儿驱到徐云期近前,他朝她伸出手,声音微沉:“上来。”    她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能放她一人独骑。    徐云期愣怔片刻,赵豫戈心里不痛快,他面露不耐,冷冷吐出一句:“你现在要独自骑马,只怕骑不了几步就要栽倒在地上。”    徐云期恍若未闻,没有理会他,转身朝来时自己骑的那匹白色马儿走去,有些吃力地踩镫上了马。    赵豫戈见她转身离去,面色霎时阴沉了下去,一双深黑眼眸里暗流涌动。    在他和其他人还没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那匹雪白的马载着徐云期,突然像箭矢一般飞射了出去,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飞速在落雪的道上疾驰着,只是几息时间,就已经跑出去老远。    徐云期墨发飞散,在风中乱舞。她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放在马儿的侧腹之上,她的手中握着从头上褪下的一支尖利发簪,此时已经深深插入了马腹中,马儿殷红的血液流淌在雪白毛发之上,刺痛人眼。    她面色决然,往道路尽头的大片荒原冲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马儿发疯般地冲了出去,副将林原大惊失色:“将军!那马儿被徐娘子刺伤,已经发了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赵豫戈已经重重挥鞭,掀起一股气流,策马往荒原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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