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立马站于丘陵之上,一双星目向着战场扫去。
只见方圆数里的旷野之上,到处都是缅军留下的尸体,一面面残破的缅军战旗,就这样被丢弃在战场之上,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来回徘徊,寻找着战死的主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赵钰在心中感叹道。
不久之后,诸将纷纷来到赵钰面前,向他汇报战果。
这一场恶战下来,四万侵入楚国境内的缅军被歼灭了两万余人,还有一万缅军被俘,失踪五千余人。
不用说,这五千余人大部分是死于山火中了。
仅有不到三千的士卒在李儒和贾诩放火焚林之前,跟随象军撤出战场,向着缅国境内逃去。
“陛下,这些降卒应如何处置?”
阴寿抱拳问道。
赵钰扫了一眼被楚军看押的缅军降卒,淡淡道:“诸位怎么看?”
“陛下,缅人虽然身材矮小,但这些降卒受过军事训练,体格颇为强壮,都是上好的苦力。“
对于王雄诞的看法,赵钰不置可否,目光望向一旁的贾诩。
“文和,你说说你的看法。”
贾诩躬身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这一万士卒每日都需要消耗大量粮食,而我军存粮本就紧张,不如将他们尽数斩首,做成京观,威慑缅人和蛮族!”
听到贾诩这番话,诸将望向贾诩的眼神都变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身材有些胖乎乎,脸上尝尝挂着温润笑意的中年文士,一出手竟然这般狠辣。
亏他还以“文和”为字!
对了,那个李儒李文优也不是善茬,放火焚林,断其后路的绝户计也能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看来陛下身旁的这些谋士,日后若无必要,还是尽量不要和他们交恶为好,否则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莫名其妙被对方给阴了!
诸将悄无声息的对了一下眼神,纷纷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同样的决定。
这样笑里藏刀的狠人,他们这些直肠子的武人实在是得罪不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贾诩的提议,他们心中还是颇为赞同的。
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文和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赵钰颔首道。
“就按照文和说的做!”
很快,旷野之上,响起接连不断的惨嚎声。
跪伏于地的缅军俘虏,被成片成片的斩掉首级,鲜血再次将大地染成红色。
随即,他们的首级被简单用石灰腌制,然后被楚军砌成一座巨大的京观,滚滚煞气直冲云霄。
这座京观,一来为纪念在历次大战中牺牲的将士,二来以此震慑缅人和蛮族。
两日后,当京观筑成,被逼着前来观礼的兀坤等山蛮头人,望着那座煞气冲天的京观,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们敢再次跳反,那位楚国天子将会毫不留情的用自己和族人的头颅筑成第二座京观!
这是一位对外敌强硬无比的君主!
兀坤等人心中这般想到。
然而,当他们准备前去觐见赵钰时,却被楚国的官员告知,陛下已在昨日领兵离开了旬林城,星夜南下,朝阜宁和涞曲二城而去。
如此举动,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显然赵钰是准备携大胜之势,将失地尽数收回。
果不其然,得知缅军主力几乎被一战全灭的消息后,这两城的守军几乎是望风而降。
赵钰没费多大力气,便让两城重新回到楚国的怀抱之中。
…………
距离大胜之后,转眼又过了半个月时光。
报捷的文书已经发到了朝廷,同时也有消息传到赵钰面前,新任的嘉兴府知府,正是赵钰非常看好的步骘步子山。
对于这个任命,赵钰表示非常满意。
步骘的特性【众望南疆】,能够让苗、蛮等少数民族迅速融入楚国的主流文化中,从而加快嘉兴府恢复稳定。
他是赵钰手中目前最适合治理南疆的人选,甚至没有之一。
而步骘也没有辜负赵钰的期待,在三天前,便单人独骑赶到了南疆。
步骘同时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晋国已经告知朝中百官,准备派使者前来调解齐楚两国纷争,朝中诸位大人也希望赵钰这个皇帝能够尽快返回神京城,一方面主持大局,一方面稳定人心。
赵钰点头表示理解后,把步骘带到了一处地方。
“陛下,这里是伤兵营?”
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步骘语气疑惑的问道。
“正是以往的伤兵营,当然,如今或者叫杏林院更为合适。”
赵钰笑道。
原来,大战结束后,看着军中伤兵痛苦哀嚎的场面,生出恻忍之心的赵钰决定在南疆小试牛刀,将一些属于自己的印记刻在这块土地上。
苗疆地区,瘴气和疾疫肆虐,虽然征讨叛军时,由于战争结束迅速的原因,朝廷大军并没有染病,但随着时日的推移,军中不可避免的有士卒沾染上了瘴气,病得死去活来,甚至有数人因为医治不及时,而活活病死。
再加上先前几番战斗下来时,军中许多士卒身上都有着轻重不一的伤势,拖延日久,因为破伤风,或者病菌感染,伤势渐渐加重加深。
这种非战斗减员,在赵钰眼中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但在大楚这样的封建制国家,却是司空见惯的。
凭借着自己在平定叛乱中立下的绝对权威,赵钰便雷厉风行的对军中的伤兵营进行了改造和扩建。
在减轻刑期的诱惑下,被朝廷俘虏的山蛮俘虏发挥了极大的主观能动性。
赵钰将负责大军后勤运输的民夫中的一部分全数变为护工,指派着宁桐城中派出的工匠,以及一众俘虏,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便在宁桐城外东北三里处,搭建起了一座崭新的营地。
营地三丈宽的大门外,挂着宁桐杏林院的匾额。杏林院这个名字是赵钰起的,题的字则是由书法最好的贾诩亲笔题写。
因为这个,李儒看着贾诩的眼神都变了。
这个是难得的留名青史的机会啊!
只可惜,自己的字差了一些,被贾文和这家伙抢了先,喝了头汤!
军营中病号的宿舍,基本上都是从一头通到另一头的大通铺,只有将校才有着属于自己的单人间。
并不是不能为这些伤病员打造单独的床榻,只是赵钰为了适应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不得不如此做。
但饶是如此,在打造好大通铺后,赵钰还是嘱咐了匠人们,用半人高的木板竖在通铺上,为病号们隔出了单间。
五十间大小营房,除去护工的住所之外,一共可以容纳八百六十张床位。
军中的伤病号们,按照自身所患伤病的轻重和类别,被分别安置在不同的营房中。每一间营房都有数量不等的专职护工,其中重伤重病,甚至还会有护工一对一来照料。
这些护工,部分是从嘉兴府中招募来的,部分是从俘虏中选拔出来的。
招募来的报酬是银钱,俘虏的报酬则是减少刑期。
在每间营房之外,还有一间洗衣房。洗衣房的面积并不大,除了一面是营房的墙壁之外,另三面都是空的,只在上面搭了一个顶棚,用来遮风挡雨。
棚子下面,是几口不停冒着热气的大锅,里面不间断的烧着沸水,用来蒸煮伤病员们换下来的床单和衣物,进行消毒。这些换下来的床单和衣物,先用流水清洗掉污物,再经过高温蒸煮消毒,最后晒干,发回给一应病号使用。
原本赵钰的打算,是营房中负责这些杂务的,都是伤病号们的亲友,以及恢复行动能力的伤病号本人。但奈何如今需要治病的,大部分是出自京营的士兵。
这些士兵,祖籍和家庭都在神京附近,南疆这边根本没有什么亲朋好友。
所以无奈之下,赵钰只能从宁桐城中雇人干活。
他甚至有想法,等到一应准备就绪,将杏林院中的一部分营房单独隔出来,给俘虏中的伤病号使用,并允许他们的亲属前来探望陪护,这样一来,一者能安定住这些俘虏的人心,二者能让他们感受到来自于楚国朝廷的“温暖”。
想来经过此事,这些俘虏对自己,对朝廷将会感恩戴德,一生轻易不会再次反叛。
而每两间营房之间宽约三丈的空地上,赵钰专门让工匠们用不易腐烂的木材打造出了一排有靠背的长椅。
等到太阳出来,阳光明媚的时候,杏林院中的伤病员们,就可以坐在长椅上晒晒太阳。
除此之外,他还在营地中布置了花坛,移植了许多易活好养的花木。
面对满眼绿色和勃勃生机,这些伤病员们的心情也会好上许多,更有利于恢复。
针对苗疆多雨的天气,赵钰还将营地中的主要道路铺上了碎石子,还开挖出了下水道,一方面用来排水,一方面用来排污。
说实话,没有这么多俘虏,这座占地极广的杏林院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建成。
虽然杏林院建成,对于赵钰来说,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烦心事。
比如,某位偷酒喝的小偷!
“武二郎,你这是第几次偷酒了?”
听到营房中赵钰满是怒意的训斥声,刚刚带兵操练完的王雄诞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酒精是朕给那些伤患,用来外敷消毒的,不是让你们内用杀酒虫的!朕好不容易弄出了这么几十斤来,一眼没看见,就少了一大半?!你们好歹也是有品有职的武将了,怎么净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王雄诞推开房门,一股呛人的酒味便扑鼻而来,武松、张绣、阴寿、李氅等几名军中悍将,以及其余几位将校,都老老实实站在赵钰面前,如鹌鹑一般低着头,乖乖挨训。
赵钰身为天子,又率领楚军接连打了几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在军中的威望可谓极高。
虽然赵钰平日里都是笑脸对人,对诸将也颇为和善,但一旦发起火来,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武松,也不敢还一句嘴。
“陛下,出了何事?”
王雄诞虽然听出了些眉目来,但还是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赵钰见王雄诞进屋,依然怒气不减,甚至连脏话都飚了出来,可见心中的愤怒,“老子给杏林院医官们准备的酒精,费了老大力气才酿出来,却不料,一转眼,就被这群家贼给偷喝了去!”
见王雄诞进屋缓和气氛,武松涎着脸嘿嘿一笑,低头赔笑道:
“陛下,这不是打完仗了嘛,俺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要闹翻天了,再者,陛下您弄出来的这什么酒精,比往日陛下赐给臣的御酒还要上头。这不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一点点……”
“多喝了一点点?”赵钰闻言,气得声音拔高了八度,“朕让匠人们忙活了好几日,方才酿出来五十斤酒精,好家伙,你们给我剩了不到五斤,然后好意思告诉朕,只是多喝了一点点?”
这叫一点点,是亿点点好不好!
“陛下,你是知道臣的,臣只喝了五斤,剩下的,都进了他们几个的肚子里了……”
见赵钰几欲噬人的目光望来,武松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说着,还指了指阴寿等人。
“陛下,你是知道臣的。臣虽然在族姐面前滑头,但在陛下面前却是老老实实的。俺发誓,俺和武将军一样,只喝了五斤。”
阴寿也开口辩解道,甚至不惜拿出阴婠婠当挡箭牌。
“陛下,我怎么样,你也是了解的。跟了陛下这些日子,微臣我什么时候说过谎?我也只搬走了五斤酒精。”
发觉赵钰看向自己,张绣急忙开口,就差指天发誓了。
李氅等将校也是如此说。
“好,屋里的除去我和王将军,一共是八个人,每个人都拿了五斤酒精。本王倒是想问问,还有五斤酒精呐?!”
武松等人纷纷看向一旁的王雄诞。
王雄诞: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