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淅沥的小雨裹挟着没有散尽的余热,让空气变得有些湿闷。
永安公寓,一栋有着三十多年历史的两层老公寓,最鼎盛的时候这里曾供上百个外地的打工人共同居住。
在二层最靠里的狭小房间中,一个年轻人正靠在躺椅上,叼着一根廉价香烟吞云吐雾。
在他的面前,一个女人正被双手反绑着躺在地上,长而浓密的头发正被年轻人那只穿着人字拖的脚死死踩住。
她的皮肤呈现一种异样的灰白色,穿着的发黄了的白色连衣裙皱巴巴的,紧紧贴在身上。
女人侧着脸,她那张几近溃烂的脸上写满了惊恐,鼓胀的眼球几乎要跳出眼眶。
“你说...”年轻人将烟灰精准地弹进女人的嘴里,望着满地水渍好奇地问道:“你一个笔仙,哪来这么多水?难不成你是水彩笔变的?”
回应他的是女人,不,女鬼,或者说水彩笔仙无助且绝望的眼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视惨叫声顺手将烟头捻熄在水彩笔仙那对大的吓人的眼睛里。
年轻人的名字叫苏鹿,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没钱的时候就去殡仪馆扛扛尸体或者在葬礼上假扮孝子哭丧,没有固定工作。
今天吃完工作席回家的时候,他正好在路上撞见了一家四口出来散步。
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他不仅能看出那一家四口根本不是人,还能看见在他们身后牵着他们的女鬼,也就是现在脚下的水彩笔仙。
按照他的常识,一般的笔仙都是流浪笔仙,流窜作案,常活跃于学校等作死的年轻人扎堆的地方,很少能看到家养的。
所以会遛鬼的笔仙让他觉得很惊奇,当场就给捡回家了。
至于另外四个小鬼他倒是并不在意,一巴掌抽成灵体以后顺手拴在一个香火还算鼎盛的寺庙门口了,不出意料的话,被封印之后它们会因为佛力而逐渐被超度,也算是行善了。
但是等到把这只笔仙带回家研究以后,他才感觉情况有点不对。
因为这只笔仙一直在流水,看到自己流是正常的,但是连看到楼下的门卫大爷都流,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一番研究以后,苏鹿才发现,这只笔仙属于杂交的高档货,虽然表现出来的性状是笔仙,但同时具有溺死鬼的特征,所以她才会带着小鬼出来遛弯,因为溺死鬼害人就是靠不断拖替死鬼下水,它们的标志之一就是能操控许多类似于伥鬼的小鬼。
在生物界有一条定理,即两种遗传基础不同的植物或动物进行杂交,其杂交后代所表现出的各种性状均优于杂交双亲,这种定理被称为“杂交优势”。
根据这个定理,苏鹿反推出笔仙本身的业务实力肯定比一般的笔仙还要过硬。
这让苏鹿顿时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想靠这只笔仙得到一个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他的老婆去哪里了?
自从几年前他的老婆凭一己之力阻止灵异世界的全面入侵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到现在他都还会为此在晚上突然惊醒,每每想起那一晚他为了去看复联四的首映鸽了老婆,他就悔恨得要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件事一直让他感到困惑,自家老婆的实力他最清楚,别说是在主场作战,就算是深入灵异世界,也不可能会失利,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打不过,也能逃走,没道理会彻底消失。
苏鹿并不擅长推算,所以无从得知该怎么找到这个答案,但好在因为当时的入侵规模实在太过庞大,一部分鬼怪还是顺利进入并融入了这个世界。
虽然它们对苏鹿并不能造成丝毫威胁,但它们拥有的一些特殊的能力却是苏鹿无法做到的。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些年他也找了不少拥有预测能力或是卜算能力的鬼怪,但遗憾的是,都算不出老婆去哪了。
眼下,杂交优势的水彩笔仙似乎成为了转机。
想到这里,苏鹿对水彩笔仙说道:“你也别哭丧个逼脸了,这样,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走,行不?”
闻言,水彩笔仙的眸子里出现了些许光彩,甚至出现了一丝狡黠。
如果是当下的情况,她面对眼前的男人无能为力,但如果说他要提问,那可就不一定了。
“你问吧。”
苏鹿想了想,决定先问个比较私密,世界上只有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以验证水彩笔仙答案的准确性,防止她胡诌一个答案诓骗自己。
“那么告诉我,我的x皮割下来以后去了哪里?”
什么玩意儿?
水彩笔仙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将烟灰都下意识吞了下去。
但只是在她接收到问题的瞬间,她的双眼就变得只剩下了眼白,片刻间就得到了答案,这个过程中她的状态有些奇怪,就好像回答的过程并不受主观意识的影响,而是她被动进行的。
“被你从医院带出来混进了张瀚文的干锅肥肠里。”
张瀚文是楼下门卫大爷的名字,他很鄙视整天游手好闲的苏鹿,所以常常搞针对,小心眼的苏鹿在一次为了薅羊毛蹭了医院“割一根送一根”的活动以后,就把战利品偷偷投放到了门卫大爷的外卖里。
“不错,有两把刷子。”苏鹿满意地点点头。
他敢肯定,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绝对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小秘密,而且这个答案就算是编都编不出来,于是便认可了水彩笔仙的实力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那玩意儿放进干锅肥肠啊?!”
“因为量不够,不能把干锅肥肠放进x皮里。”
合情合理!
可正当苏鹿想询问自己的老婆去了哪里的时候,一股邪异却没有实体的力量如同枷锁朝着他袭来,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水彩笔仙暗自露出冷笑。
每个鬼怪都有着独特的诅咒之力,对于她来说,只要回答了提问者的问题,她就必然能杀死提问者,这相当于一种源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通常情况下,就算不动用诅咒的力量,她也能轻易将猎物折磨致死,然而面对苏鹿,她本身的手段根本无用,可即便如此,她也对这种源于规则的诅咒力量十分自信。
这个男人再厉害,她也不相信他有能力对抗这个世界。
感受着无形的锁链一串串刺进苏鹿的身体,水彩笔仙几乎就要咧嘴而笑,可奇怪的是,她却迟迟没有见到前者像她想的那样,瞬间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苏鹿感受到了什么,先是轻“啧”一声,随后伸出手在空气里随意抓动几下,然后以左手当作纺锤,将抓到的诅咒锁链快速往手腕上缠,最后双手轻轻往前一撑,便将已经刺入了身体的锁链拔了出来,最后像揉纸团似的揉搓一番,随手丢向了地面。
从他熟练的动作加上地板上随处可见的纸团来看,他对这个流程非常熟悉。
而见着水彩笔仙呆滞的表情,苏鹿才后知后觉,一拍脑门道:
“我说你怎么这么配合,合着想借用诅咒做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