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普拉特聊了一会之后,赵德彬发现这位CEO是一位坦诚、直率的人,赵德彬认为自己没必要搞那些弯弯绕绕,便说道:
“普拉特先生,我听说,彗普前段时间关闭了位于圣科拉拉的晶圆厂。
这座晶圆厂在运营期间,为彗普提供了重要的半导体技术支持,不仅为彗普自己的产品提供芯片,还为其他公司提供代工服务,在半导体行业中享有很高的声誉。
这样一座技术先进、质量可靠的晶圆厂为什么会被关闭呢?”
普拉特缓缓回答:
“赵先生,你说的晶圆厂,正是我在几个月前决定关闭的。
我想知道,赵先生为什么突然对晶圆厂感兴趣了呢?”
赵德彬一早就想好了理由,此时张口便来:
“是这样的,保护伞科技正谋求收购一家名叫Gen小型芯片设计公司,他们的CEO向我提过,Gen的产品正是由彗普圣科拉拉晶圆厂代工的。
但由于晶圆厂被关闭的缘故,他们的设计面临着重做的窘境。”
普拉特想了一下,点头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
在早些时候,Gen与彗普达成了协议,将其第一代产品在我们的晶圆厂进行代工制造。
该协议使得Gen从彗普得到了与因特尔486相似的技术和设计。”
“是的,Gen的486克隆产品一度成功了,只不过产量很低。
但Gen还没来得及优化到可以量产的程度,晶圆厂就被关闭了。
所以,我想知道,圣科拉拉晶圆厂是否有被出售的可能?”
赵德彬之所以想买彗普的晶圆厂,是因为Gen的芯片设计方案采用了彗普的基准,只有在彗普的晶圆厂里才能生产出芯片来。
而且,鉴于486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处理器,Gen需要的是那种在6英寸直径的晶圆上生产集成电路,并且能够生产最小达0.8微米器件的工厂。
在1991年,大多数的晶圆厂用能造个1微米的规格就不错了(1微米约为人类头发直径的 1/100),0.8微米绝对属于世界顶尖,即便是慧普这种大户家里也没余粮,关了这家厂子就彻底没了。
而另一边,AMI也要建晶圆厂,买现成的能省不少事。
按照技术的先进程度来看,Gen是走在AMI前面的。
因特尔是在1985年发布的386、1989年发布的486,现在马上都1991年4月份了,AMI刚刚才仿制出来因特尔的386,486还是没影的事,而Gen早就从彗普那边弄来486了。
但这并不能怪AMI不努力,主要是因为,AMI是因特尔重点制裁对象,因特尔就是想让AMI死,所以一点没留下空子让AMI钻,AMI只能自己吭哧吭哧地逆向破解。
因特尔就像是大哥,给AMI下了“江湖追杀令”,AMI找谁都不好使。
当Gen找上彗普,彗普还能给个机会让拉扎放一下PPT;
如果上门的是AMI,彗普估计只能装作不在家,连门都不给能给AMI开。
Gen即将要与AMI合并,如果能盘活了Gen的486克隆产品,AMI能省好几年的事;如果盘不活,那大家只能一起重头再来了。
普拉特沉吟片刻,回答道:
“抱歉,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售圣克拉拉晶圆厂的计划,一方面是出于彗普的业务规划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受限于公司与地方正府、供应商和其他利益相关方之间的合同约束。
这家工厂的设施将被保留下来,我们计划将其转型为一家研发和办公机构,未来继续为硅谷的其他业务服务。”
虽然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赵德彬也没有气馁。
他转而问道:
“恕我冒昧,请问可以透露一下关闭圣科拉拉晶圆厂的原因吗?
我听说,彗普现在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重组,而先生你将公司的重点放在了计算机和打印机方向上,是因为业务重点转移的缘故吗?”
普拉特对于赵德彬的印象很好,他没有藏着掖着,直率地说道:
“如果你对半导体行业和集成电路有兴趣的话,你应该知道,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大概是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这段时间,硅谷掀起了一阵‘IC热’,每家有一定规模的公司都渴望生产自己的芯片、建立自己的晶圆厂,彗普也不例外。
随着时间推移,一些人对IC的热情冷却了下来,开始审视自己花大价钱建立的晶圆厂和掌握的技术有没有必要存在,尤其是在现在这个代工厂能轻而易举找到的时刻。
就我本人来说,我于1966年加入彗普的医疗产品部门,25年来从未离开过彗普,我几乎在彗普每个业务部门都任职过。
直到我1987年被任命为执行副总裁,我开始意识到,作为一家主要依靠测量和计算机盈利的公司,独立生产芯片是没有意义的。
去年年底,我们创始人戴维·帕卡德(David Packard,‘HP’的那个“P”)的健康状况不佳,我接任了彗普的总裁和首席执行官职位,随后,我开始整合所有彗普拥有的半导体技术。
不得不承认,彗普现在很不景气。
目前,彗普的优势在于测量和计算机领域上,但这种混合模式效益正在递减,是时候改变了。
所以,彗普的集成电路业务将会逐步淘汰,我们的芯片将交给其他厂商代工制造,芯片实验室只保留设计职能。”
“普拉特先生,你是明智的。
从彗普全局的角度上来说,我认为你做出的选择十分正确。
但是,彗普的芯片实验室和晶圆厂是十分先进的,就这样被淘汰,是不是太过可惜了?”
普拉特轻轻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笑道:
“我们的芯片实验室确实先进,但这让我们的工程师们养成了傲气,他们总是想用最先进的技术完成工作,不去考虑花费和经济效益。
比如说,如果我们的实验室要研究1微米的CMOS技术,由于各种原因,项目没有完成,这时,我们的工程师们会说,‘1微米的技术已经不是最先进的了,不如我们来研究0.8微米的技术吧’。
于是,实验室就一直在研究最新技术的路上,但项目总是无法落地。”
闻听此言,赵德彬的脸上也露出了与普拉特如出一辙的无奈:
“听上去实验室确实需要整顿,但,我认为整顿并不是一件难事。
彗普已经认识到了问题所在,并且已经对外承接了代工业务,下一步只需要让半导体部门自负盈亏。
如果不赚钱,就削减预算、缩减规模,我想这会是个好办法。”
“我们的半导体部门确实有一些生产能力,但做得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