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都出了院门,曹氏迫不及待回到里屋,面色慌乱地问高氏道:“大姑娘的痴傻之症竟真的完全痊愈了,若是贵妃娘娘很快就能知道,若是娘娘查出来是我们放出的消息,怪罪下来怎么办? ” 外人只知季大小姐因早产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留在气候更为宜人的江南修养,却少有人知,季大小姐先天不足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智。 当年季攸宁刚出生时,众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照料的丫鬟婆子发现孩子太乖了,一天大半时间都在睡觉,醒了也从来不哭不闹,只会直直盯着人看。不过众人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这孩子性子安静。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侯府众人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季攸宁长到两三岁的时候,还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有人叫她倒是知道,可总得叫上个许多次,她才能给点反应。 侯府这才叫了大夫,听说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太医,对失魂之症颇有研究。大夫看过后沉吟许久,只说可能是因为难产,孩子先天不足,心智受损,虽然等年纪稍长情况可能会好些,可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此生是无法同常人一般了。 高氏不由觉得晦气,家里出了个傻子,其他姑娘还怎么说亲? 不过季攸宁不像别的痴傻病人一般严重,不哭不闹,也不至于生活无法自理,还算省心。高氏下了封口令,有嘴碎的丫鬟便狠罚,故而外人几乎不知季攸宁痴傻的消息。后来季崇元青云直上,侯府回皇城时,高氏做主将人留在了外祖何家,对外只说季大小姐身子不好,留在了江南修养。 再后来,何家送来了季攸宁病情好了不少的消息,可那时侯府正忙着在皇城重新站稳脚跟,高氏也没真正在乎。 直到几个月前成王选妃,承丰帝看中了季崇元的女儿,然而高氏和曹氏有让季雅桐进成王府的心思,听闻消息后着急不已,放出了季大小姐痴傻的消息,让人故意传到成王的生母范贵妃那里,好阻止这门亲事。高氏想着,季攸宁远在金宁,范贵妃总不会亲自派人去确认消息,只要季攸宁不回皇城,就不会被拆穿,更何况她也没有欺君,当年大夫都说了季攸宁无法完全恢复,脑子里生的病,怎么可能完全好起来呢。 高氏万万没料到的是,阴差阳错,季攸宁成了靖王妃,而且痴傻之症竟是彻底痊愈了。若是范贵妃知道自己因为广平侯府而失去了一张好牌,难免不会迁怒。 思及此,高氏心里也烦闷不已,曹氏还在耳边说个不停,高氏更觉得异常聒噪,不禁沉声喝道:“慌什么!” 曹氏一下子噤了声,高氏看了她一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安抚曹氏也是说服自己道:“将经手这件事的人都处理了,市井流言而已,没有证据,贵妃娘娘不会知道是我们放出的消息。” 曹氏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应是,犹豫半晌,又吞吞吐吐问道:“那桐儿的婚事……” “我知道,让我再想想。”高氏又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吧,我就这么一个嫡孙女,定然让她嫁的顺心如意。” 曹氏这才放了心,告退回到自己院子去了。 ****** 高氏与曹氏的交谈季攸宁自然不知,从寿安院离开后,季攸宁与福怡回了南华居。 南华居离寿安院不远,位置并不偏僻,与大房的院子面积差不多少。对此季攸宁也不惊讶,虽然大房和二房关系尴尬,但福怡郡主背后有华康长公主与承丰帝撑腰,侯府不敢怠慢福怡郡主。 真正让季攸宁意外的在后头——到了正院,季攸宁粗粗打量了下,院落干净雅致,没有名贵的花草,而是栽了些牵牛花等到处可见的野花,南边有个葡萄架,上头缠着的繁盛枝叶遮出一块阴凉地,旁边还有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秋千,十分有生活气息。 进了屋里,季攸宁一眼便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针线篓,里头的花绷子上有副快要绣完的手帕。帕子上一对鸳鸯戏水,交颈恩爱,栩栩如生。 季攸宁听说福怡郡主自小娇生惯养,当年还因为非要嫁给季崇元,与母亲华康长公主闹得不可开交,故而季攸宁以为福怡郡主会是个很难相处的娇纵性子。然而今日一见,季攸宁对这位郡主继母有了完全不同的印象。 季攸宁心中腹诽,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二人落了座,福怡叫阿环上茶,细细问起季攸宁一路上是否顺利。 季攸宁一一答了,福怡又说起侯府的情况,“如今虽是大嫂管家,但老夫人心思细腻,放心不下,大部分事务仍需老夫人过目,你若是需要什么,直接来与我说,走二房的私账即可。我问了你父亲你平时的喜好,但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有什么不合心意的,直接吩咐下边人换掉,或来找我便好。” 大房二房不合,需要什么东西报备到公中,不一定要多久才能送过来。季崇元的俸禄高,福怡自己傍身的钱财也厚,所以福怡不愿意为了一点银子与大房扯皮。季攸宁知道这一层,点头应下。 福怡看时间不早,便亲自将季攸宁领到为她准备好的院子,让季攸宁稍作休息,等晚上再叫她一起去家宴。季攸宁瞧着屋子里的布置,十分合自己的心意,又想起回到侯府乘坐的马车,应该也是福怡特意为她准备的。 季攸宁认真感谢继母道:“母亲费心了。” “你叫我一句母亲,我自然不能白受。”福怡笑,看季攸宁安顿好便要回正院,走之前又想起了一件事,“每月初一十五,我会去城郊龙源寺上香。这月十五,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季攸宁知道,这是福怡在有意拉近两人关系,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头应下,“自然,有劳母亲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