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大汉清理了血迹,抬着剩下那人翻窗而出,季攸宁身体靠在门板上,缓缓吐了口气。 此事是范贵妃作梗无疑了。季攸宁没有想到范贵妃心眼这么小,她放出自己并不痴傻的消息,本意是为了坑大房,却没想到坑了自己。 幸亏范贵妃时间有限,计划的并不周密,低估了她的实力,不然她说不定就真的栽了。 季攸宁坐到了桌上,等着福怡结束后带人找过来,闲来无事,心里开始盘算现在的局势。 今上承丰帝登基快三十年,早已过了春秋鼎盛的年纪。承丰帝还是王爷时娶了蒋家女儿为正妃,登基后册蒋氏为皇后,二人感情很好,先后有了嫡长子同嫡四子,可惜两个孩子相继夭折。蒋皇后连失两子,大受打击,不由心灰意冷,从此常年缠绵病榻,于四年前薨逝,谥曰孝淳皇后。 自此承丰帝再未立后,也没有嫡子,如今承丰帝年纪渐长,皇子们的斗争也愈发明显。活到成年的皇子共有四位,以二皇子寿王最长,三皇子肃王次之,而后是六皇子靖王和九皇子成王。 肃王出身太低,生母是个宫女,到死也只得封了才人,一向攀附寿王,靖王从小体弱多病,素来没有存在感,剩下的寿王与成王则是针锋相对,党派之争激烈。 寿王为长,生母是四妃之一的葛德妃,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寿王即位名正言顺;而成王出身最高,生母是四妃之首范贵妃,子凭母贵,九皇子周岁时便被封了亲王,是众皇子中第一个得了爵位的。 如今看来,寿王在江南敛财无度,吃相难看,迟早惹祸上身,而以范贵妃的心性,若是成王登基,必定不会放过成王的几个兄弟。 季攸宁现在和靖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靖王倒霉,季攸宁也捞不到好。 哪怕为了自己与父亲,季攸宁也要争。若靖王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她现在就需要考虑后路了。 …… 门外,萧珣耳闻了整个过程,用手势吩咐怀善,跟上那三个人,找机会把人做了,将玉佩拿回来。 怀善点头,叫上从屋顶下来的两人,向着小院后门追了过去。 萧珣回身望向门里,似是能透过屋门看到里面的景象,眼里满是趣味。 这个季大小姐,和他前世的记忆太不一样了。 ——萧珣是活过一次的人。 不过前世他既愚蠢又天真,不愿意抢那个位置,由着寿王和成王二人争得头破血流。 上辈子,寿王中饱私囊,连修缮河道的银子都敢动,几年后夏季的一场暴雨过后,黄河决口,以致数万灾民流离失所。 消息传到皇城后,帝王雷霆一怒,下旨彻查,再加上寿王一派的肃王反水,抖出了确凿的证据,寿王彻底失了问鼎大位的机会。 承丰帝那时候身子本就已经大不如前,经过这件案子更是大受打击,药石罔效。 成王胜券在握,为了避嫌,萧珣自请镇守辽北远离争端,然而三皇子肃王其实早就对着那个位置虎视眈眈,露出多年韬光养晦的实力,开始发难。 老九心性不坏,可惜手段根本比不得老三,承丰帝又卧病在床无法理政,没过多久,老九被软禁,皇城落入了老三的控制。 老三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居然勾结瓦什,不仅算计谋害了季将军,还串通萧珣的身边人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只为排除异己,又暗中派人刺杀萧珣,让他“畏罪自杀”。 萧珣带着亲卫逃出生天,在荒村呆了半个多月躲避追杀顺带养伤,出来后听到的第一条消息便是承丰帝驾崩,肃王登基,而他的母妃急病而亡,外祖家受自己牵连,无一人幸存。 萧珣在房间枯坐一夜,冷笑着抛弃了什么淡泊不争的狗屁心思,卧薪尝胆,殚精竭虑,终是带着辽北旧部和其他不服肃王的势力,杀回了皇城,手刃仇人,夺下了大位。 只是数年征战,萧珣身上早已暗伤无数,他因为儿时一场大病,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忧思过重透支心血,登基之后没过多久,便油尽灯枯了。 萧珣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含笑九泉。可再一睁眼,却不见无常鬼阎王殿,而是回到了他八岁时大病初愈的时候。 上辈子八岁时萧珣染上一场风寒,虽然熬了过来可也给他落下了病根,身体虚弱咳嗽不止,一到秋冬便只能卧床,多年后才养得七七八八。 确定自己只有八岁之后,萧珣简直哭笑不得。不管那些是确有其事还是他庄周梦蝶,萧珣只得当自己重活了一辈子,不过这次他不想任人宰割,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早早便开始暗自培植自己的势力。 前世没有季大小姐赐婚这一桩,季大小姐从未离开江南,萧珣并没有见过季大小姐。他只知道,季崇元被算计惨死,福怡大受打击,郁结而亡,季大小姐三尺白绫自尽,时年二九,终身未嫁。 可今日一看,季大小姐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萧珣想象不到,季大小姐会在父母双亡后就选择绝望自尽,或者说,她根本不像是普通柔弱的闺阁女子。 经过前世身边人的背叛,萧珣这辈子根本不想成亲,他本想设法推迟这门婚事,但他现在改了主意——这位季大小姐,身上好像有不少秘密。 萧珣听着里头季大小姐同丫鬟说话,一个声音语气带着些心疼,应该是其中一个丫鬟,“您怎么就把那块玉给出去了,那玉可跟了您好几年了。” “玉是死物,人是活的,”那个如水的声音道,“能避免受伤,一块玉算什么。” 另一个丫鬟道:“奴婢就说这桩婚事麻烦,您瞧,什么牛鬼蛇神都找上来了。” “就是,”第一个丫鬟附和,“听说那位早年还是个身子弱的,最近才好,而且大了您足有四岁。” “年纪大点倒无所谓,”季大小姐语气有些古怪,“我就是怕,靖王拖了这么久才成亲,怕不是那方面有什么难开口的隐疾……” 萧珣:“……” 怀善带着截来的玉佩,刚回来准备禀告,便听见这么一句,他觑着主子黑着的脸,默默站在了一边,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