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丰帝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冲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 来人见承丰帝无恙松了口气,跪地沉声道:“臣护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萧准闭上眼睛,一颗心如坠冰窟。 结束了。 孤注一掷,到底还是输了。 “怎么可能?”另一边的蒋茂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脸上满是震惊和迷茫,失声叫道,“这是谁?皇上你不是最信任蒋家的吗?怎么会?” “世人皆道,难得糊涂,你们却偏要朕不糊涂。”承丰帝不知道今晚他叹了多少次气,转头对冲进来的侍卫头领道,“先押进天牢吧,大过年的,见血的事情明儿再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只有皇帝不愿知道的事情,却没有皇帝不能知道的事情。 萧准已经心死若灰,蒋茂勋还在打击中没反应过来,都没有丝毫反抗地被带了下去。 承丰帝倚在椅子靠背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向来慈祥喜气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卢公公刚经历了大起大落,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看着承丰帝的表情,不知怎么就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皇上,宫宴还没结束。” 承丰帝回过神来,笑了笑,又恢复了成了平时那个和气的老好人皇帝,“是,咱们快走吧,估计都等急了。” …… 承丰帝总算姗姗来迟,宴席终于热闹起来。只是不知为何,承丰帝精神头极差,露面不久便早早退席了。 众人都没放在心上,承丰帝身子越来越差也不是秘密了,连承丰帝迟到的原因,众人也自动归咎于承丰帝身子不适。 季攸宁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和叶贤妃对视一眼,叶贤妃摇摇头,季攸宁便也按捺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承丰帝走了,宫宴很快便草草结束,叶贤妃顾念着季攸宁的身孕,没让季攸宁送,而是叮嘱她早点回去休息。 季攸宁在出宫的路上还在想着今晚的事情。琢磨了半天,季攸宁稍稍理出了一些头绪,却被里头大逆不道的可能性吓了一跳,索性便不想了。 回到王府,季攸宁心血来潮,突然特别想吃火锅。丫鬟们怕季攸宁饿着,只得顺着她。 刚把锅架起来,季攸宁想起了什么,“去瞧瞧扎罗睡没睡,没睡的话去扎罗院里吃吧。” …… 扎罗爬上了屋顶。屋顶上有一层薄薄的雪,他用手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躺下,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不顾下面丫鬟着急的叫喊,看着天上的星星,还有城里人家放的烟火。 瓦什本来是没有过年一说的,但是受大兴影响,现在也会将大年三十当做节日。 扎罗想起了宠溺他的父亲,想起了因为生他难产伤了身子,在他四岁时便去世了的母亲,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片永远高阔远广的天空。 “扎罗——” 突然下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扎罗一愣,只听那个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接着喊道:“下来吃东西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那个女人。 扎罗向下望去,女人——她其实很年轻,称之为少女也不为过——她被裹在厚厚的大氅里,指挥着丫鬟将餐具和食物送进屋里,说话呼吸间带出的水汽让扎罗看不太清她的面目,但扎罗觉得她应该是带着笑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扎罗的视线,她挥挥手让他下来,“大冬天的别着了风寒,快点下来陪我吃点东西,刚刚宴席上我都没吃饱……” 扎罗神差鬼使地下去,跟着她进了屋,坐到她对面,看着她让丫鬟把一个形状奇怪的锅子架好,放入热水和各种香辛料,等水烧开后将各种食材扔进去煮,熟了之后打捞上来放入碗里,她迫不及待地将食物放进嘴里,结果被烫的直吐舌头。 “别发呆呀,快吃,”她看扎罗没动筷,将煮好一片肉夹到扎罗碗里,“这可是冬天里最好吃的东西,叫火锅,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扎罗低下头握紧了筷子,他庆幸他们吃的是这个叫火锅的东西,蒸腾而起的水汽遮住了他的脸,没让季攸宁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这个人可是仇人! 扎罗这么告诉自己,可是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眼眶越来越酸。 他渐渐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想,自从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有多久没人对他这么好了? ****** 北城。 大年三十,城里到处张灯结彩,哪怕是战事之中,老百姓对生活的希望也从不泯灭。 萧珣来到总兵府给季崇元夫妇拜年,一进门却愣了一下,一个来月没来,总兵府变得萧珣差点都不认识了。 之前的总兵府看上去大气苍劲,却有种孤凉之感,如今却多了许多色彩,像是有人气儿了似的。 萧珣若有所思,这难道便是一个家没主母和有主母的区别? 得知萧珣来了,季崇元和福怡都出来迎接。 三人唠了些家常,又一起用了午膳。萧珣饶有兴趣的观察季崇元夫妇,发现二人之间的气氛完全不同了,虽然季崇元还是话不多,但是两人一问一答之间,有种异常舒服和谐的感觉。 看来二人进展不错,萧珣想着,若是攸宁知道,定然很是开心。 不打扰两人增进感情,萧珣用过午饭后便回到了大营,今年所有士兵都不能回家过年,萧珣身为主将,更要以身作则。 大年初一,例行操练并没有被取消,但教军场上一片喜气洋洋,士兵们操练都格外带劲。 此时教军场上足有二十万人,规模声势极为浩大,领头的是那日与萧珣争论的魁梧副将,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口中喊着震耳欲聋的号子,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结束之后,萧珣来到魁梧副将站着的高台之上。见到主将,众人都安静下来,萧珣笑眯眯的,将瓦什那边最新的消息告诉士兵们:“萨努赫重伤难愈,如今只是吊着一条命罢了,等到开春天气转暖,我大兴便兴兵北上,踏平瓦什的王宫!” 士兵们刚操练完,正是有劲没处使的时候,听得萧珣此言,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挥舞着拳头,“踏平瓦什!” “踏平瓦什!” “扬我大兴国威!” “靖王殿下千岁!” 三言两语鼓舞完士气,萧珣笑眯眯地下了高台,回到自己的营帐。怀善这时进来,送来了季攸宁最新的一封家书。 萧珣眼睛一亮,第一时间便拆开信,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怀善就看着自家王爷时而皱眉,时而痴笑,只觉得没眼看——他那个只会假笑的主子哪去了! 萧珣尽量放慢速度看了,但信还是慢慢到了结尾。 等看到最后一句,萧珣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只见信上写着——“哦对了,妾身有喜了。” ……有喜了? ……攸宁有喜了? 攸宁有喜了! 什么瓦什,什么萨努赫,现在的萧珣通通不记得了。 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来吧,赶紧打完仗,老子要早点回家看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