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独自坐在山腹的工作室中,克莱曼汀看着手里的戒指发呆。这是一枚女式的魔杖储存戒,曾经属于她的母亲玛丽安娜。不过今晚的一个钟头里,她成功地把它按需要改良,变成了一枚普通的物品收纳戒。 受原初阵法所限,它的空间并不大,但已经解决了她当前的困局——事先把复方汤剂倒在里面,用自然得当的手势做掩饰,比如以掌掩口或以拳抵嘴,她就能隐蔽地吮吸药剂,让变身再没有超时的担忧。 诚如之前斯内普所言,复方汤剂的药效不能叠加,但在适当的时候可以追加。她知道这一点,也是拖了斯内普的福。上辈子因改良狼毒/药剂获得梅林勋章,又成为魔药协会的正式成员,加上黑魔王的褒奖和推崇,他立即成为魔药界新贵,一时间名声大噪风头无两,前来示好的人络绎不绝。但一看斯内普的性格便知,他绝对不是喜欢热闹的人,甚至对吹捧和奉承避之犹恐不及。那些人碰了几次壁后,聪明地换了风格和方式,于是作为蜘蛛尾巷的房子里的第二位住户,克莱曼汀每天多了一项任务——替斯内普接收猫头鹰送来的各种信件和包裹。 讨好一位魔药大师的礼物,药材、药方或者书籍都行。前二者一旦送达,斯内普会来取走,顶多交代克莱曼汀回一封感谢信;后者的程度和侧重参差不齐,斯内普大多看一遍就丢开,倒是由她一本本地收集起来,建立起一个小型魔药书库,多了个打发时间的地方。关于复方汤剂的信息就她从中读到的。 然而这个小型魔药书库,在她第二次住进蜘蛛尾巷时已经不在了,她旁敲侧击得知了原因。原来某次斯内普醉酒中发生意外,倒地的烛台烧毁了几间屋子,他之后修缮时觉得那些书价值不大,就放弃了用魔咒恢复如初。当时她还进一步疑惑,什么事能让严谨自律如斯内普酗酒大醉,但是因为明白自身处境就没有多嘴询问。可在死前不久,答案终于揭晓,那些修复后的房间里积攒了十多年的灰尘清楚地指向唯一的可能。 这些往事只在克莱曼汀的脑中如浮光掠影般闪过,眼下她会发呆,其实另有缘由——她在考虑自己是否事后应该把它改回来,或者重新制作一枚属于自己的魔杖戒。 在魔法界,魔杖戒的意义不仅是饰品这么直白,它和麻瓜结婚戒指的用处异曲同工。巫师从来不必藏匿自己的魔杖,这是身份的象征和最大的骄傲。能让女巫收起武器收敛锋芒的,也唯有嫁为人妇这一条理由。所以魔杖戒从来不能乱买或乱送,就像她手里这枚的制作者是她父亲杰拉尔德,男巫只会在婚礼上为自己的妻子套上戒指,而他自己则永远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掩饰。 把戒指戴上左手的食指,克莱曼汀轻轻叹了口气。她犹豫不决的根源,说开了其实是不确定,这辈子她能不能遇上为她套上魔杖戒的人,或者说她还有没有资格为人妻为人母。她的皮肤虽然娇嫩,她的灵魂却已苍老。她在霍格沃茨格格不入的缘由,不是她是德姆斯特朗的转校生,而是她的心理年龄将近四十岁。包括她随手照拂的斯内普,全校所有学生在她眼里,都该是一群无忧无虑小打小闹的孩子。 夜里躺在床上,她胡思乱想道,也许黑魔王还真是一个相对匹配的情人。他的年龄也绝不止外貌所呈现的那么年轻,是强大的魔力让他得以青春永驻不再衰老,或者确如他所言,是永生的副产品。他们情况相似,或说殊途同归——一样风华正茂的外表让他们不至于相看两厌,一样饱经风霜的心内让他们不缺少共同语言。他们都接受了时间眷顾和恩宠,都是享受永生奇迹的幸运儿。 不过很快地,她翻了个身,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连根拔起。 她真是疯了才去设想自己和黑魔王将来怎样怎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不够让她忘掉仇恨认贼作父。她也不会自私并且大胆到插手他必败的命运,只为一时的寂寞把整个英国魔法界推向毁灭。 次日一早,在所有例行的圣诞礼物贺卡上添上签名——家养小精灵艾米已经快被她当成管家用了——交代了艾米晚上不必准备平安夜大餐,克莱曼汀准备像个异国访客一样,和斯托克夫人做完交易后,在一家酒吧或旅馆过上一夜,把自己身份暴露的可能降到最低。 以克莱曼汀·华尔特的身份持麻瓜护照坐飞机回到英国是免去在魔法部留下出入境记录的方式之一。她在伦敦国际机场的洗手间喝下复方汤剂,身上黑色衬衫裙和卡其色大衣依旧合身。午餐在飞机上已经基本解决了,她打了出租直奔破釜酒吧附近,摆出一副初来乍到满心好奇的表情踏入这间永远只能用脏乱差形容的店面。 色彩深浅的反差总会十分轻易地吸引人的目光,克莱曼汀几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头铂金长发。卢修斯·马尔福坐在角落里,却明亮耀眼得如同处于舞台中央。此时的马尔福应该才二十岁出头,比她记忆中的要年轻很多,特别是对比锒铛入狱之后。他的脚边也有个半大的行李箱,似乎把这里当做归程的歇脚地。 在克莱曼汀看向马尔福时,对方也敏感地回望过来。不过眼下她还并不想和此人有交集,就礼貌地报之以微笑,打算立即进入对角巷。然而她似乎低估了马尔福对美人的兴趣和猎艳的习惯,他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喝了一口酒准备站起身。克莱曼汀心中敲响警钟,连忙放眼全场,寻找应对之策。 让她惊讶或惊喜的是,酒吧里还真有个救星。她灵机一动,去柜台要了两杯黄油啤酒,走向另一个方向的角落席。 “这位可爱的小姐,我可以坐这里吗?”克莱曼汀朝孤身一人的伊万斯眨眨眼,用带有德语腔调的英式英语柔声询问:“让远道而来的我歇歇脚,我请你喝这杯酒做感谢!” 被同性搭讪的伊万斯有七分意外三分警惕:“嗯,我想,酒吧里还有其他空闲的桌子……” “哦,真是保守的英国小姐……”克莱曼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干脆不请自入地挨着她坐下:“难道你非要让我说破,我是被你美丽动人的容貌吸引过来的?当然,我也不会吝惜我对你真诚的欣赏和赞美!” “好、好吧……”伊万斯顿时涨红了脸,稍稍往旁边挪了挪。 克莱曼汀没有步步紧逼:“你的酒杯已经空了,喝我带来的这杯吧!是刚刚才打满的,连泡沫都还新鲜。来,端起它,让我们庆祝今晚的平安夜和明天的圣诞节!” 伊万斯盛情难却地照办了,克莱曼汀别有深意地笑着,盯着她的嘴唇舔了舔自己嘴角的酒渍。 “当然,吸引我来到这里的,除了你非凡的美貌,还有你眉间的几抹轻愁。”她在伊万斯眉心点了一下:“虽然我得说,这让你别具一番风姿,但不可置疑,你的容颜更适合笑容。我能做些什么为你排忧解难吗?” “谢谢……”伊万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可是……这太奇怪了……” “哦?哪里奇怪了?” “嗯,我想说,我是女孩,你也是,为什么你会这么同我说话?” “乖女孩,要知道,同性也能吸引同性。”克莱曼汀勾住她的下巴,在她的侧脸飞快一吻:“你的魅力让哪怕身为同性的我也不自觉地为你着迷!” “呀!”伊万斯的脸瞬间又红了一层,一双碧绿的眼睛挣得大大的,似乎难以置信自己被同性调戏了。 “谢谢、谢谢你的厚爱……”她勉强回答说:“不过,很遗憾,我、我有男朋友了。” “哦,那真是遗憾了,遗憾你有个不怎么负责的男朋友,把你独自留在酒吧里不管不问。”克莱曼汀兴奋地又眨了眨眼:“或者,让我大胆猜测,正是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惹得我们可爱的小姐不愉快了?” “不,不是他……”伊万斯先是立即拒绝,但在克莱曼汀热切的注视中,她不自觉地松了口风:“不全是他……” “哦,再让我来猜猜——你是这样迷人,必定倾倒一片,难道是他和其他爱慕者起了纠纷,善良单纯的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呀!你怎么知道……” “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克莱曼汀骄傲地轻哼一声:“如你所见,我也不缺乏爱慕者,这种难题时有发生,不过,我的心肠可比你硬多了……” 伊万斯好奇地歪着头问:“你都怎么处理了?” “自然是两不相帮统统放弃——天下男巫何其多,我何必要为两个惹是生非惹我烦恼的人劳心费力?再说了,他们起冲突不可能全是因为我,肯定有男人可笑的自尊心作祟,就像两个雄性动物打架,可不仅为获得雌性的青睐,定然还有打败对手的野心。” “原来还有这层因果……” “可爱的小姐啊,你还是太善良,想必白担了不少罪名。恐怕其他围观者,一见谁伤了痛了,定会怨你不够矜持招惹是非!可你评评理,那特洛伊之战,错全在海伦吗?” “不会……” “所以我才说,不缺爱慕者的美人,有资格挑最好的,挑最称心如意的,可不能把眼光局限在某几个人身上。这个男人是麻烦了,那就换另一个男人;所有男人都麻烦了,你还可以考虑……”克莱曼汀笑着抛了个媚眼:“……女人!” “呀!你又不正经了!”伊万斯有些紧张地抓紧酒杯。 “哦,亲爱的,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在男人里挑无可挑,才转而把目光放在女人身上。”克莱曼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是男是女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向来听从我的心声行动。你不用怀疑,我的心现在在为你而跳动!” 伊万斯想来是情场新手,还没听过这么露骨的情话——也是她运道特异,她的那些爱慕者,要么不善言辞,比如斯内普,要么自以为是,比如波特,要么甘于暗恋,比如卢平。她一定从未被言语挑逗得脸红心跳过,这才眼下连同性的示好都难以招架。和大多从身体发育起就玩着女孩游戏长大的纯血小姐相比,麻瓜出身的小女巫简直纯情干净得像一张麻瓜制造的白纸。 她摸着下巴打量着芳华初显的伊万斯,考虑着要不要由自己画上第一道色彩。 “哦,可爱的小姐,我并不敢向你立即要求什么,若你能把你的好心也分我一丝……”克莱曼汀以退为进地试探:“能先帮我个小忙吗?” “你说说看!”伊万斯略微放松了些。 “很简单——能帮我指引一处落脚地吗?我这不才刚到英国,总得有个房间过夜。” “啊,这不难,很多酒吧都提供住宿,比如这里……” 克莱曼汀委屈地撇撇嘴:“连酒吧都脏成这样,房间又能多卫生呢……” “也对,这里是不大理想。”伊万斯仔细想了想:“那就需要转到霍格莫德村了,那里的三条扫帚酒吧,卫生条件还算是不错。” “哦,不用那么折腾,我听说对角巷里就有一家上档次的,叫金玫瑰酒吧,我也算慕名而来。你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吗?” “金玫瑰酒吧?对角巷有这家店吗?” “你竟然不知道?难道我记错了?它似乎在什么超凡成衣店旁边……” “是脱凡成衣店,我知道这个店,就在对角巷里,但旁边的酒吧……也可能是我从来没注意过它。” “能冒昧地问一句——可爱的小姐,你有时间吗?可否为我引个路?”克莱曼汀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可是连成衣店在哪儿都不清楚!” “没问题的,对角巷并不大,找到它并不难。”伊万斯友好地笑了笑:“不过,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好让你少走些冤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