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实验室里,克莱曼汀和斯内普各据半边,一个在魔法无影灯下专注地雕刻,一个在坩埚前小心翼翼地搅拌,后者间或抬头往对面看一眼,但很快又把脸藏进头发阴影里。 觉察到精神和身体都需要暂停休息,克莱曼汀活动着脖子放下了刻刀,打算去厨房冲一壶安神静心的薰衣草茶。谁知她刚要站起身,便觉脑袋忽然一蒙,四肢也莫名其妙地短了力气,整个人失控地朝地上栽去。 “高飞变轻!”斯内普飞快地抓起手边的魔杖甩了甩,并赶在她受咒语影响双脚离地前,冲过来解开咒语把人牢牢抱住。 “谢谢……”克莱曼汀借着他的支撑勉强站住:“真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斯内普的眼中闪过一抹内疚和懊恼:“是我的错,因为我那锅药剂……” “你放了什么?” “水仙鳞茎。” 克莱曼汀倒吸了口凉气:“你这是打算送谁去见梅林?”水仙尽管花开得清艳,鳞茎却是数一数二的毒物,若被人服用或接触伤口,能很快地让知觉麻痹,身体痉挛,导致虚脱昏迷乃至死亡,于是有千年前的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赞誉”它为“冥王的花冠”。 “我没想着要害谁,不过是做了备用。”斯内普慢吞吞地解释:“这是种昏迷魔药的偏方,我只放了一小块儿鳞茎,一整锅的药喝完都不致死。” “它是挥发型的?” “不是,但熬制时散发出来的烟雾确实携带药性。我来之前特意喝过解毒剂和活力滋补剂,我本以为你离得距离够远,应该不受烟雾的影响才对……” “你是低估了你的魔药?” “不是,是高估了你的抵抗力或者承受力。”斯内普瞥了她一眼:“你最近……气血不足?” “嗯,刚过去。”这是询问她是否处在例假中了,对于他知道女性这一生理特征,克莱曼汀丝毫不觉得惊讶,一个女朋友能帮他了解很多事。 “你要不要也来一瓶活力滋补剂?” “算了,这药剂让人精力充沛,晚上会兴奋得睡不着。我一会儿还想踏实地上床躺着呢,要是解毒剂有必要了可以来一瓶。” “你不会中毒,没那么严重。” “那我这样……得多久才能缓过来?” “应该睡一觉就没问题了。” “真是……算了,劳驾扶我去卧室吧。” 把克莱曼汀小心地放到床上,斯内普盖被子的手有些迟疑:“你就这么睡了……行吗?” “怎么不行?”克莱曼汀不解。 “嗯,我记得……”斯内普小声回答:“你睡觉的时候,好像不习惯穿太多。” 这倒是真的,不过克莱曼汀才不会感激他的仔细:“没事,不是大问题。”她现在手脚无力,难道让他为她宽衣解带? “哦。”斯内普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替她把鞋子脱掉被角掖好。做好这一切后,他起身要离开,却忽然又转头;“你就不问问我要干什么?好歹你借我了坩埚和场地,不夸张地说,我如果用药害人,你能算是半个同谋。” “你会吗?”克莱曼汀懒洋洋地反问:“要不你说说看?” 斯内普嫌弃地皱眉:“态度真敷衍!不说了!” “说不说随你。”克莱曼汀的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正经:“不过,拿我当同谋未尝不可,你要真做了什么坏事,我还能帮你担去部分责任。” “……谢谢。”斯内普没有转身,也就没让她看见自己的一脸复杂。 “不用谢这个,凡事没发生,我说的就只是一句空话。但认真说起来,不管你做什么,别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好。” 斯内普似乎心满意足地走了,留克莱曼汀闭着眼自个郁闷。虽然之前决定了要保持距离,可她的好奇心也不可否认。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急切地熬制含有微量毒素的昏迷魔药防身? 想不通不影响入眠,克莱曼汀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连斯内普什么时候离开都毫无感觉。次日一早,她检查了寝室,发现黄铜坩埚也倒扣着晾干,训练室同样有使用过的痕迹,看来靠着活力滋补剂,他昨晚过得十分充实。 吃过早饭后,她把两口坩埚归为原位,又补刻了一会儿魔法阵,才拿上教材出门上课。今天课程比较多,中午她就没再回宿舍,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她难得来一回礼堂,斯内普却不见踪影。他在下午的课堂上出现,脸上有大梦初醒的愣怔,让她忍不住偷笑。这就是用活力滋补剂提前预支并透支精力的后果。 晚上忙完雕刻,想到终于能好好洗个澡了,克莱曼汀放了一池子的热水,把所有身外物一一拿掉,便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和她这边的放松惬意不同,斯内普却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在禁林外打人柳下面一间破败的屋棚中,一只狂暴的狼人正气势汹汹地朝他扑来。他昨晚制作的昏迷药剂已经被他丢进狼人大张的嘴里,但即便对方下意识地一口咬碎,药性却没在它身上展现分毫,反倒差点放倒来探查情况的佩迪鲁,让他哧溜一声变成老鼠蜷缩在墙角。波特和布莱克正在屋外激烈地争吵,一对好友在救不救“鼻涕精”的问题上,第一次产生了分歧。 斯内普分辨不出他们各自的主张是什么,眼前巨大的威胁让他分/身和分神都无暇。他在不断地躲避中向狼人丢着咒语,只是平素立竿见影的石化咒眩晕咒,落到狼人身上都无济于事,反倒刺激了它的凶性。情急之下,他念出了自己刚研究成功的咒语:“神锋无影!” 空气中既无光影也无魔法波动,狼人的肩头却被划开一道血口。斯内普精神一震,立即明白只有部分达到诅咒级别的黑魔法才能突破狼人强悍的抗魔体质。他又发了几道神锋咒,狼人身上伤痕纵横交错,看上去像是比他还凄惨。 “鼻涕精!你竟然敢伤莱姆斯!枉我还说服西里斯来救你!”波特愤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道锁舌咒毫不留情地激射而来。 “盔甲护身!”斯内普狼狈地护住自己,暗骂这波特敌我不分。若这记锁舌咒他没能抵挡,无法念出咒语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惜眼下他没有报复的机会,狼人的攻击接踵而至,他一时躲闪不如之前灵活,狼爪在他背后划开一道血痕。 斯内普疼得浑身一哆嗦,但手中的反击毫不迟疑。可惜已知的有效咒语只有神锋咒一条,他到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平日积累太少。再一次被波特和狼人前后夹击时,他心中仇恨之火熊熊燃烧,以硬挨一记疖肿咒为代价,对着狼人阴沉地念出:“钻心剜骨!” 红光迸出魔杖,落到狼人胸前,只听一声凄惨的哀嚎声,狼人痛苦地半伏在地上,本就不见清明的眼睛开始充血,看得一旁的波特和布莱克惊恐地先后叫嚷起来。 “不可饶恕咒!邪恶的斯莱特林!” “莱姆斯!鼻涕精你该死!” 显然在他们眼中,变身狼人的卢平还是他们的知交,宿敌斯内普没有伤害他的资格,哪怕他只是以进攻求得自保。斯内普没有时间嘲笑他们扭曲的是非观,趁着狼人暂时无暇出击,他将魔杖指向自己的后背:“修复如……” “除你武器!”神经紧绷的布莱克以为他转而对付他们,毫不犹豫地用缴械咒取走了他的魔杖,然后远远地丢在一个角落里。 手中一空的斯内普瞳孔一缩,却在感到耳畔的风声时暴退,竟是狼人也瞅准时机来报复。可惜由于背后伤势拖累,他没能完全跑出攻击范围,狼人伸得最长的三根爪尖,生生挖去他左臂上的几片皮肉。 “可恶!”斯内普捂着手臂扑向自己的魔杖,却被布莱克一个锁腿咒留在原地。 “我们不能再放任你伤害莱姆斯了!你就待在这儿吧!”布莱克匆匆交代着,双手朝地面一撑,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狗,和另一边趁机变身为牡鹿的波特一起,与狼人点到为止地相互纠缠起来。 眼见那厢闹得热闹,斯内普深吸一口气,轻声喊出“魔杖飞来”,接着解开了自己双腿的封锁。其实这个时候,如果他愿意,他完全能偷偷离开,但这同样意味着,他被他的敌人救了,是波特和布莱克绊住狼人,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抱着来揭秘劫盗者阴险勾当的斯内普怎么愿意如此收场?他握紧了右手的魔杖,看向左腕的手链,略微思考了片刻,干脆把它取了下来,松松地拢在左掌心。抬头再看那三只由人变成的动物,他大踏步地冲进战局中,魔杖尖不详的红光涌动。 尽情享受泡澡的克莱曼汀没能注意到,她解下来放在水池边的脚链开始发热,一分钟后,一团漆黑的人影从半空出现,直接跌进了水池里面,砸出一片巨大的水花。 “谁!”克莱曼汀背靠池壁喝问,后悔没把魔杖带进浴室。 “是我,你怎么不回应?我都……”来人挣出水面,虚弱的反问道,却在看到不远处虽然隐没在水下却依旧清晰可见的躶体后哑然失声。 “你说我为什么不回应!”克莱曼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抬起胳膊往自己胸口上遮了遮:“这大晚上的,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这下好了,这对链子一次性报废了。” “嗯,是、是,我、嗯,对不起……”斯内普混乱得不知所言,一双眼睛直直得望着她,心里清楚地明白不能再看,可目光无论如何也难以移开。 克莱曼汀被他盯得忍不住脸红,轻哼了一声转身爬出浴池,披上浴衣拧着头发往外走,却在余光里看到泛红的池水时脚步一停:“你身上什么东西掉颜色?” “不是……”视线追随而来的斯内普虚弱地一笑:“我受伤了,来求救的……” “怎么回事?”克莱曼汀一震,转身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他衣衫褴褛血迹斑斑,一张过分惨白的脸昭示着失血过多,被熏香遮盖一时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明显。 她赶忙跑回去,将他拽出浴池。大概是她的动作粗暴了些,斯内普闷哼几声就昏迷了,狼狈不堪地侧躺在浴室洁白的地板上,搀着血液的淡红色的水在他的身下蔓延。看了看一双泡在血水里的赤脚,克莱曼汀轻轻地叹了口气,离开浴室去实验室拿自己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