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克莱曼汀答应着,不辜负她的好意。
两人在四楼的小客厅歇息了一会儿,才由纳西莎带路到顶楼储物间选画。为了匹配晚宴的气氛,画的主题要往热闹上靠,比如觥筹交错的宴席写实,或者围绕篝火舞蹈的人们。被唤醒的画中人还会毛遂自荐,甚至不考虑画家为他们设定的情景。这样的画作纳西莎几乎全部敬谢不敏,并重新拉上帷幕或包上牛皮纸,彻底隔绝对方喋喋不休的各种抗议。
选好的画由家养小精灵运送和悬挂,纳西莎用魔杖在墙上敲击了三下,一只肩膀上搭着一块雪白毛巾、腰间围着半旧但整洁的毛巾的年长小精灵安静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它彬彬有礼地问候了纳西莎和克莱曼汀,像旧式贵族家庭一样,仆人以良好的礼仪映证了主人家的教养。纳西莎简洁地吩咐一番,小精灵恭敬地领命消失,并且始终没有忽视克莱曼汀这位客人。
“下午茶四点开始,还有一个多钟头,我一般习惯睡个午觉,你呢,克莱曼汀?”纳西莎一边掩上储物间的门一边问道:“或者你想看书打发时间?”
“我也休息一会儿吧。”克莱曼汀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和一个不算多熟悉的人一直待在一起,不管对方多友善,她都觉得有压力。
“走,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嗯,好,谢谢!”
如纳西莎所言,安排给克莱曼汀的客房就在她隔壁。甫一推开房门,纳西莎一挑眉:“看来我家房子是真的喜欢你。”
满屋的家私摆设素雅舒适,明显和整个老宅复古奢华的风格不一致,看得克莱曼汀不禁带了笑:“那太感谢它了!”想了想,她取下挂在纽扣上的水仙花在唇上碰了一下。
“克莱曼汀,你其实是在感谢我吧?”纳西莎忽然朝她贴近:“水仙可是我呀。”
“这花是它给我的……”克莱曼汀故作一本正经:“难道我该亲吻墙壁?”
“那倒不用了!”纳西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内心的情绪,房子能感受到,那对它而言就足够了。”
“明白了。”把花别回纽扣上,克莱曼汀默想道:水仙尽管美丽,却并非她最爱为了避免误会,她更希望有一枝玫瑰。
其实她也就应景地表了表态,多少有些不当真的恃宠而骄,但等她午休睡醒,发现枕边躺着一枝娇艳欲滴的淡紫色玫瑰时,心中冒出感动之余,还升起一种被献了殷勤的荒诞感。这房子要成了真人,风流之名怕是要和卢修斯一较高下了。
再次借花表示感谢,她用束发的丝带把玫瑰系在床头,才整理好着装出门。因为不确定纳西莎醒了没有,她准备先去小客厅看看,但在路过琴房时,捕捉到一阵柔美细腻的歌声,与悠扬的钢琴伴奏相得益彰。
待她推门而入,歌声更加清晰,法语地道醇熟:“……就像水一样,奔腾的流水,我的心追逐着你的爱……蓝色,蓝色,爱是蓝色的当你回来时,天空是蓝色……”
琴声渐歇,纳西莎扭头问克莱曼汀:“听过这首歌吗?”
“爱是蓝色的auresbleu,很经典的曲目……”克莱曼汀有些欲言又止。
“但是是麻瓜的,对吗?”纳西莎的右手搭上钢琴盖:“我屋子的柜子里,藏了六只盒式磁带和一台播放器,是西里斯入学后到六年级间送给我的圣诞礼物,我每次听时都要拿留声机打掩护。有时不得不承认,麻瓜人口基数足够大,出人才的可能性更大。”
她颇显无奈地耸耸肩:“音乐作品就那么些,麻瓜的便麻瓜的吧。原本在我们英国,贵族普遍对有才华的平民接受度高就是传统。总不能让淑女们去唱塞斯蒂娜沃贝克的一锅火热的爱或者你偷走了我的坩埚,但你得不到我的心吧。”
“可是,还是感觉很矛盾。”克莱曼汀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如今,麻瓜的影响力无处不在,让麻瓜对巫师一无所知可以用魔法促成,但反过来,让巫师完全远离麻瓜,恐怕根本无法实现吧?我们一方面引进和使用着他们的东西,一方面又明晃晃地看不起他们,这种心态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理解纯血巫师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你还差一点。”纳西莎并未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当然,拥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当下魔法界中不在少数。世家子弟无法用家族理念和传统说服你们,那么如何让你们继续和我们保持统一战线,而非被亲麻瓜派拉拢过去,就是食死徒的使命,是主上的事业蓝图。我的思想到达不了主上的高度,打听不到内部消息,不清楚具体的计划。不过,看近期时局,这一切已经要渐渐明朗了。”
“我只看到,巫麻矛盾在进一步加大。”
“没错,不让巫师看清种族界限在哪里,怎么能明白凝聚力核心所在?”
克莱曼汀不由无言以对。纳西莎话中的道理没毛病,但琢磨起来还是有些不对劲。或许问题所在,是到底巫师和麻瓜算不算两个不同的种族,以及好比变异品种的麻种巫师该归入哪类。食死徒对此的答案其实向来很明确,关键就看他们怎样让全部巫师信服。
两人谈论到这个程度,多少有些交浅言深了。若非从记忆得知,纳西莎是纯血世家中少见的温和派至少并非顽固派,克莱曼汀也不会向她吐露这方面的个人想法。但这个话题是不能继续了,她刚准备另寻一个,纳西莎已经先她一步开口:“有没有兴趣也弹一首?”说着拿开手站起身。
“不,不了!”克莱曼汀连忙谢绝:“我仅有入门级别的水平,就不在你面前献丑了。”
“那你私底下可要加紧练习了。”纳西莎合上琴盖,并且简单地提醒:“今后不管是大小聚会,总有需要一展才艺的时刻,如果你再像现在一样谦虚,失的将不只你自己的颜面。”
“难道到时候拒绝不得?”
“那倒不是,而是其他淑女都会,加入只有你例外了,大家表面上不会非议什么,以后却会渐渐把你排斥在外,因为认为你缺乏足够的音乐素养。你看我姐姐贝拉,她那么争强好胜,看上去似乎和艺术一类的事物格格不入,可在少女时期,她也得耐着性子坐下来学拉大提琴,直到能登堂入室。”
“好吧,我知道了。”克莱曼汀无奈地应下,真心觉得合格的淑女不是容易成为的或者反过来讲,她们偶尔自视甚高也并非不能被理解。若她从小到大在长辈的要求下掌握了琴棋书画外语文学,对上那些一无所长的平庸女孩,她也认为自己有资格抬高下巴。唯有那些从来不努力生活不完善自我却依然要求别人给予尊重和平等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
“那走吧”纳西莎站起身,抚了抚裙上的褶皱,上前挽住克莱曼汀:“下午茶时间,我们去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