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啊……”克莱曼汀一愣。她似乎还真从未在这方面计较过，生不出受害人对凶手的怨恨，这确实挺奇怪：“或许邓布利多找不到证据？”

“整个城堡都在他的掌控下，多少事情能瞒过他的耳目？恐怕没有证据是假，消极怠工是真，谁让你这个受害者不在格兰芬多学院？”

克莱曼汀笑笑没有接口。她虽未必完全赞成，反驳卢修斯却也没有意义。她差不多该对他对邓布利多的偏见习以为常了。无从改变的立场和观念，让后两人之间几乎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这日对斯文顿的报道仿佛一个新的信号，在曝光者和评论者的有意引导下，英国魔法界再次暗潮汹涌。随后几天依次揭露的几个事件，重新将食死徒的行动连成一线，其中两场闹到中级法庭民事纠纷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一是一对老年巫师夫妇二度起诉傲罗部，声称当年以杀害妻儿被当场击毙的儿子本罪不至死，明明是麻瓜出身的妻子出轨在先，还堂而皇之地生下奸夫的孩子，他们的儿子才因此丧失理智提刀砍人其二是两个世交家庭闹上公堂，被告的是其中一家的麻瓜女婿，因其教养不当，儿子不仅顽劣不堪，打碎母亲救命的药剂，还诬陷朋友顶罪，间接导致对方溺水而亡。

这似曾相识的情节令克莱曼汀很快联想到小巴蒂克劳奇所讲的另外两则故事。若真相是确有小克劳奇受黑魔王指示从中作梗，因前一场纠纷引咎辞职的傲罗是无辜牵连，后一个事件中的麻瓜女婿更是冤上加冤。她记得按小克劳奇的讲述，他本该算是少见的明白人，大是大非前未曾一味偏私，可惜当麻种成了大多巫师眼中的祸患之源，亲朋好友盲目从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最后反倒成了负担一大两小三条命的罪人。

站在窗前吹着冷风，克莱曼汀望向阴沉晦暗的天空，越俎代庖地替邓布利多感到忧虑。大概真是她重生带来了什么影响，这辈子的黑魔王远比她记忆中的更难对付。孤立麻种巫师，曾经的食死徒靠暴力恐吓，如今的食死徒靠阴谋诱导。生命威胁下人们知道反抗，思维误区中，几人能自发觉醒，再去把同胞唤醒？这些忧虑还让她产生无从释怀的负罪感，好像她也不自觉做了桩桩冤案的帮凶。就算和自己诡辩，记忆中的黑魔王领导下的食死徒造成的死伤更大，她的心情也难以轻松一丝一毫。

她情绪低落自然会被卢修斯发觉，面对他的关怀，她却无法倾吐，不仅因为重生一事她至今未曾完全说破，还在于她已然预见，卢修斯很难理解与体谅她的心结。这个时候她忍不住更加仇恨小克劳奇。他既是她和西弗勒斯感情中一道尖刺，还在她和卢修斯间滑下一条道德鸿沟。没有独自清醒的痛苦，她也可以随波逐流，做一个偏听偏信的旁观者。然而这也只是假设罢了，如果能够选择，谁愿意在真相面前自遮双目？

在前所未有的期盼中，克莱曼汀迎来了返校，由霍格沃茨特快承载着，回到了净土一般的城堡。净土上当然不会没有风雨，但总比外面和缓许多，也就是在以级长身份巡检时，需要稍频繁地调停冲突口角，由之最重的伤只消在病床上养两三天即可痊愈，不牵扯人命关天，不导致家破人亡。但与此同时，她无比真切地看清了自己骨子里的懦弱，从曾经的畏死畏生，到如今的畏是畏非。

克莱曼汀华尔特卡罗，重生前后，都只是碌碌群氓中的一员。

“克丽克丽？克莱曼汀？”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克莱曼汀从沉思中醒来：“哦，莉莉，是你。”

“发什么呆呢！”伊万斯在她身边坐下：“都下课了，其他人都冲去礼堂吃晚餐了，你怎么动也不动？要不是我回了下头发现你，你是不是准备在这儿坐上一整个晚上？”

“那倒不至于。”克莱曼汀开始收拾东西。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伊万斯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眉心：“从开学来就老见你愁眉不展的。”

“当我庸人自扰吧。”在她面前，克莱曼汀更不会多讲。伊万斯确实很可能会理解她，但她的理解，对她和卢修斯的关系毫无补益，更帮不了她走出郁气丧气的迷雾。

“好吧。总之，烦心事不要多想，开心一点！”伊万斯摇着她的手臂劝解。见对方只是勉强回了一笑，她也明白自己的话干巴巴的没营养，不由歪着头咬着下嘴唇思考起来。

两人并肩走到门厅时，克莱曼汀闻到食物的香味，发现自己没什么胃口，便告别伊万斯独自去散步。三月初的天依旧黑得较早，入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克莱曼汀把手帕变成帽子戴上，做好保暖工作才步入光线稀微的庭院。

以黑湖边为终点走个来回，钟楼早已响过八下，晚餐时间完全结束。克莱曼汀考虑着吃点水果大致也够，直接抄近路经由螺旋楼梯下到地窖，不期然在即将路过漆黑的教室走廊时，被动地听了一耳朵壁角。

“……为什么一定要搬到大陆去？伊诺克，我们两家几乎世代都是英格兰人，英国魔法界的情况你也清楚，一旦离了这个圈子，我们就孤立无援，这背井离乡的有什么好处？”

“亲爱的，听我解释我跟西里尔虽然是双胞胎，但到底分了长次，我是做弟弟的，传统的嫡长子继承制下，我只能要么跟兄长一家同住，要么领到一笔财产自谋生路。现在除了布莱克家，哪一家还一大家人全挤在一起住？正好亨德森名下在比利时有一套房子，我们搬过去，那就是我们自己的家了，没长辈管着，也不用看家主脸色，岂不自由自在？所以说，这虽然是我父母要求是，但我觉得对我们也挺好。”

“好吧，道理是不错，可是你跟西里尔关系十分融洽，将来两家之间肯定要频繁联系走动，猫头鹰送信多慢啊，幻影移形无法横渡海峡，用飞路网的话，出入境都要从魔法部中转。总之，我还是觉得麻烦。”

“麻烦才是我父母想要的。你悄悄告诉你西里尔去年被黑魔王标记了，他们的想法是，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所以今年，他们希望我以出国定居为理由，推掉标记的资格。”

“你们亨德森居然两头下注？”

“别激动，我亲爱的艾瑟尔，我们不是两头下注，只是留个退路。你看当年格林德沃的势力纵横欧美，最后不还是一朝惜败给邓布利多？我父母就想着，只要邓布利多还活着，跟他对着干就不能赌上全部身家。西里尔一毕业就加入食死徒，已向主上展现了我们的忠诚，至于我，多我一个也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而且万一将来……你懂的。”

“我懂，但是……”

“别但是了，你再好好想想，等复活节放假，回家也和你父母商量一下。你还有个弟弟，你又是女性，有些义务落不到你肩上。不过切记一定保密，要是让主上听到风声，我们两家都得倒大霉！”

“好吧，伊诺克，我会试着跟我爸妈说说。”

“说是要说，当然了，亲爱的，记得多想想我，我可不想一毕业就跟你分手，我们才交往了五年，我还想跟你一起过十五年，五十年……”

给自己施加过轻羽咒的克莱曼汀本打算悄悄走过，没想到教室里的那对男女的对话颇有意思。对方的身份很好猜，正是斯莱特林学院七年级的男女级长，西里尔亨德森和艾瑟尔托维尔。两人是差不多到谈婚论嫁地步的男女朋友，这点克莱曼汀清楚眼下听他们的对话，看来他们的感情是没问题，就是在未来的规划上，男友家庭起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食死徒集团内部从来都不可能完全一条心，亨德森家族的谋划虽非主流，却也并不罕见，克莱曼汀对此不作评价，左右不过私利二字。让她联想之余唯一有些感慨的是，若卢修斯也有个兄弟姐妹该多好。假如马尔福家族的前程有人分担，且不论他们相处的机会将会更多，她与卢修斯在追随黑魔王一事上不能道破的潜在分歧就有了缓冲余地哪怕这样推卸责任也一样是自私自利。

望着走廊尽头从一条路陆续叫开公休室大门的学生，顾及到偷听的东西确实干系不小，克莱曼汀选择就此原路返回，再绕到门厅，融入返回宿舍的人流。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周五晚上伊万斯未来借宿，克莱曼汀也没太在意。周六下午斯莱特林抢到了魁地奇球场的使用权，她披上厚重的斗篷独自前往观看训练，以级长的名义聊表对本院球队的支持，晚上又应亨德森的请求，帮黑魔法研究小组维修了几个对练木头人的小故障。到现在，黑魔王在学年伊始赠送给学院的木头人已经少了一个，这半年五分之一的损耗率让她暗暗咂舌，对应的实践强度和次数不言而喻，可见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对力量的狂热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踩着宵禁的钟点回女生宿舍，克莱曼汀在自己宿舍门口“捡到”了一只点着头犯困的“小鹿”。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伊万斯就猛地醒了，看到来的正是要等的人，一双眼睛更是噌地亮了起来：“克丽克丽，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论留言读作者君的影响：

顺着上章剧情敲了近千字……

刷一下留言吧……

咦，都知道克丽要和卢修斯要分手了啊。

那不发他们的糖了。

越写越苦……

抓住莉莉花甜一甜吧。

就酱

另：

食死徒的阴谋设定走的是孙子兵法里“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思路。

再另：

偶然看到消息，托尔金的小儿子克里斯托弗托尔金在1月15日去世了。之前写到“1160知面”那章，让现实人物直接入戏，还引用了精灵宝钻的片段，感觉就像所写的故事当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发生过一样。如今斯人已逝，德语里“历史”和“故事”还是同一个词，私下唏嘘之余，唯有遥祝“护戒使者”天堂万安。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