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腕被攥在他的手里,有些踉跄地跟在他身后,走廊里回荡着你们的脚步声,艾瑞克走得很快,你抬起眸,只能看到他的背和越过肩膀露出的一点紧绷的下颌,看起来极度不愉快的样子。 这个时候,如果大声说,“艾瑞克,放开。”、“很痛!”、“不要这样!”,或者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的话,这种没有任何解释的慌乱,只会让情况变的更糟。 因此你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跟上艾瑞克的步调,不让自己被拖着走那么难受。 他愿意把你带去哪里,就把你带去哪里吧。 你可以等他发完火再和他好好解释。 在你和艾瑞克至今的接触中,你其实有所察觉,艾瑞克虽然外表看起来冷酷而成熟,但他的性格并不是冷静待事的,反而极易冲动,也许是因为年轻的血性和偏执,这尤其体现在他在意的事物上面。 因此你没有必要去在他情绪那么激动的时候,开口和他争执不休。 况且,他的怒气是因为担心你。 你被拉着进了房间,门上金属的锁口咔哒一声扣上了,你立即本能的紧张起来,却又马上尽量的放松,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柔顺,你低下头打算先承受一下艾瑞克的责骂和质问。 “你刚刚那是在干什么?!!” 艾瑞克果然很生气,他攥着你之前要用刀割下去的那只手腕,举到你的眼前问你,你的背因为他迫近的动作而紧紧的贴上了门板,而他那低沉而愕然的,愤怒的声音就迎面而来。 你抬起眼睛看了一下自己被攥着的手腕,艾瑞克拇指按着的地方泛着有些失血的白,但那一阵一阵的钝痛已经缓解下来。 不知道是你的身体习惯了,还是艾瑞克放轻了动作。 “只是展示一下而已。”你侧过头柔和的轻声解释说,低瞥着地板,“我是不会受伤的,艾瑞克。” “无论是刀,还是枪......我还没有发现可以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东西。”你至今已经悄悄的尝试过很多方法。 “很抱歉没有提早告诉你。”你的声音诚恳又温柔,还像是带了一点对他如此反应过激的困扰。 这样超乎意料的答案,让艾瑞克有一段时间的失语,在你认为误会就这样简单的解开,而要放松脑子里紧绷的神经时,艾瑞克手上的力度又忽然加重,不让你抽离手腕。 “.......你现在才告诉我。”他低下头,近距离的逼问你,语气里透出微微的阴郁和压抑着的狠意来,类似被背叛的感觉,“却那么迫不及待的展示给那些第一次见面的人。” 你为他关注的重点错愕了一小会,就马上就眨着眼睛迷茫的反驳回去,“那些是你找来的人。”你不信任他们吗?你用困惑的眸光睨着他,这言下之意让艾瑞克顿了一会,他终于松开了手。 而为了不刺激他,你动作很慢把手放下来,用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抚揉泛着微弱酸痛的手腕,你手腕雪白的皮肤下残留着的指痕的瘀斑,迅速的散去了。 你用余光注意到了这一点,你在很早以前用指甲扣自己的掌心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你的皮肤不论在多大的压力下都不会有任何的破损,但在很大的压力下,你皮表下的血管组织似乎会破裂,所以会产生一些瘀斑和红痕,虽然很快就会恢复,但....这应该意味着,你的内脏并不是无法被伤害的? 你开始考虑一些致命而强烈的撞击导致死亡的可能性。 而在你们之间安静了一段时间以后,艾瑞克再度伸手触碰你的手腕,他的拇指在你雪白的腕间揩过,即使几分钟前被那样用力的拉着,也看不出留有任何的痕迹了,这和你的说法相符,他手上的力度变得有些轻柔。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像是浑身都放松下来一般,在冷静下来以后,似乎有表达那么一丝歉意的意思,艾瑞克垂下头望着你,在这么亲昵的距离里,异常低沉的说着,然而他的手掌却控制似的牢牢的握上你的肩头。 你在这过程中,一直像是面对危险的野生动物般的平缓着呼吸,动也没有动,始终静静的抬眸看着他。 你为他大概接受了你的解释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但.......你说,没有什么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艾瑞克下一刻微眯起的眼眸里流露出困惑和警惕,气氛又突然变得危险起来,“你知道,你的背上有一个纹身吗?” 而之前还分心的想了一下用猛烈的撞击来一瞬间造成内脏破裂来死亡的你听到这句话,控制不住的怔了一下。 艾瑞克注视着你这样的神情变化,单只手臂绕过你,用像是拥抱一般的动作,手指来到你的身后,在你两侧的蝴蝶骨中央,那对于你而言最隐蔽不可见的地方,轻轻的划圈并摩挲了一下。 “在这里。”艾瑞克的声音因为贴近而缠绵在你的耳畔,然而,下一刻,在你怔忡神色之中,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冷,“你不知道?” 你也感到发冷,因为这种未知而泛起一阵神经抽疼的麻痹感和心脏坠落感,“什么样子的纹身?”你的声音因为不安而断断续续的。 “有些模糊。”艾瑞克微微蹙眉,不知是因为在仔细回忆着,还是因为你现在这副不安的样子,“一个骷髅头,下面有六只触角。” 艾瑞克描述着,看着你狠皱眉头竭力思索和微微慌乱的样子,他终于动了起来,伸臂揽过你的腰,侧头吻了吻你的颈侧,“不要担心。” “没什么能伤害你。”在他深深的呼吸中,男人沉稳低声的保证着,他将最开始对你的质问和疑虑全丢到了一边,反过来开始安抚你。 这大概是一个男人可以对自己的爱人做出的最大的保证了吧? 但对于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你,还隐藏着一些超出你想象的事情的你而言,这样的保证却很难缓解你的不安。 你甚至担心,这种隐藏的危险会波及到艾瑞克,这个世界的你,有着变种人的身份,有着超乎寻常的无法被伤害的身体,同时又纹着似乎是什么组织的古怪的标志,明明不是犹太人,却混入了被赶着前往集中营的犹太人中。 你想起了那个梦,越发觉得古怪起来,当初你以为是梦,才会觉得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那么微弱,也丝毫没有寒意和长时间在泥地里前进的疲劳感,但现在在这具感官如此迟钝的身体里,你渐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而为了验证这个梦究竟只是梦,还是这个世界的你曾经的经历,夜晚,躺在床上陪着艾瑞克的你翻过身望向旁边的他。 “艾瑞克......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好像是在一支被纳粹军队押送的犹太人队伍里。”你试探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迟疑不定的说着,就像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一样。 你的记忆的确应该模糊,因为那最起码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艾瑞克还没有睡着,在听到你说的话时,他的呼吸紧了一下,“.......是吗?”他睁开眼睛,很自然的伸出了一只手臂越过你的肩膀,侧着眸,细细的看你,像是在回忆着有没有类似的印象。 “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小男孩.......你弄坏了铁丝门。”你枕在艾瑞克的手臂上,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一边犹豫的形容着。 “啊,是在那个时候啊。”艾瑞克皱起眉,他的声音变得很沉,原本沉淀在记忆深处,被你的话语激起的那些痛苦的沙砾,并没有使他的神情出现很大的变化,“那时,你也在队伍里吗?”艾瑞克用被你枕着的那只手臂的手指很轻的梳理着你的头发,低声平静的问道。 得到艾瑞克的肯定,你久久不能释怀的梦境终于有了解答,这的确是这副身体当初经历过的事情。 你点了点头,又马上感到不安和内疚一般的说着,“我那时,应该阻止他们将你带走。” “.....不,你会受伤的。”艾瑞克顿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梦呓一般的低声说着,“你那时才多大?” “我不会。”那些纳粹士兵的枪应该伤害不了你,你的表情很笃定,而且.....在你的那个梦里,你似乎已经是现在的样子了.....这个世界的你,难道不会衰老吗?这个突然闯入你脑海的可能,让你猛的打了个冷战。 艾瑞克抚摸着你刚刚仿佛因为逞强的恐惧而战栗了一下的肩膀,低笑了一声,“你会,肖不会放过你的。”艾瑞克的声音放轻,回忆着曾经作为变种人实验品,被电击被训练的痛苦经历。 你马上沉默下来,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当初的“你”,只站在犹太人人群里,即使看着“同类”被抓走,也不站出来的原因吧? 而且也许,这个世界的你,才刚刚从哪个实验室里逃出来呢?你想着背后那个仿佛奴隶烙印一般的,散发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长着六只弯曲触角的骷髅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