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庄园的碎石路上慢慢走着,迎面便看见了查尔斯和汉克在不远处,他们穿着灰色的连帽运动衫,似乎正在说些什么,汉克突然低下头,开始拽他脚上的鞋子。 应该是在训练吧,你这样想着,开始犹豫是要继续走过去,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安静的绕道离开这里?然而查尔斯却在这时抬头叫住了你,他的嘴角上扬,在远处便露出了很明朗柔和的笑容,“嗨,尤尼卡,你介意过来一下吗?”他朗声喊道。 被叫了名字,你便定了定神,加快了步伐走过去,汉克听到查尔斯的声音,像是受惊了一样的抬起头,在你走到他们面前时,正好看见汉克蜷起的怪异的脚慢慢舒展开脚趾,踩在碎石路上的样子。 汉克的神情因为你的注视而变得非常局促不自在起来,你抿抿唇,对他微笑了一下,“会疼吗?”像这样光着脚踩在小石子上,你偏着眸,尽量自然而轻柔的开口问他,而不是注意他的脚的形状,为了不让汉克脆弱的自尊心感到任何的触犯。汉克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他快速的回答,“不,不会。”为了让你放心似的,他抬腿在石子路上来回踩了两下,原本在你面前因怪异的部分的展现而忍不住的拘束感,因为你自然的态度而放松了一些,汉克松下了肩膀。 查尔斯嘴角噙笑的看着你们的互动,等你们说完了,他才开口夸奖你,“非常漂亮的裙子,尤尼卡。” 在路边森绿的树植和英式的建筑背景下,宽檐帽下仅露出下巴,刚开始没有注意到他时,低头走来的少女步伐款款而漫不经心,自然的透出一种仿佛是严厉的教导出来的骨子里的礼仪气质,和庄园契合至极,纤细脚踝上的缎带衬得皮肤清新白皙,浅色系的长裙装扮,有些十七世纪的欧洲贵族小姐的感觉,却又没有太过脱离日常,阻碍正常活动的庄严繁复。 汉克也将注意力放在了你的装束上,因为对你抱有的异性间很自然的好感,使他有些出神的看了你一会,然后就很快像是害羞似的撇开眸,内向和自卑的性格让他连夸一句也不敢。 “很有意思。”查尔斯望着在这样的装束下潜意识的就挺直脊背,舒展肩膀的你,想着你沿着路走过来的模样,和你以前把自己藏在兜帽下的样子,查尔斯迷惑似的带笑低喃了一句,你没有听清他的话。 “什么?”你移眸,疑惑的轻声问。其实,让你像这样在大家都穿着现代便服的时候,穿着长裙出来,是让你有些感到不好意思的,但瑞雯却很鼓励你这样穿出来,你记得她在看见从更衣室里出来的你时,那一下子变得亮闪闪的眼睛。 “你看起来像是一个公主。”瑞雯笑着夸奖道,拉着你的手臂,转过来转过去的看你。 .......并不是公主,你虽然笑着应承瑞雯的赞美,内心却因为回忆而愈加平静和沉下去,挺直腰背、放平肩膀、微微屈膝、拉起裙沿、顺从的低下头颅,这一系列流畅自然的动作,就如同高贵的天鹅屈下脖颈饮水,这是当初你为了生存而刻入骨髓里的贵族礼仪,你恍惚的回忆起了当初你低下头时,你面前那印在精致的细绒地毯上,那个男人和他的手杖的黑色影子。 在那时,任何的精神疾病都被认为是魔鬼附身,治疗方式是一系列超出你想象的折磨,放血、火烙、开颅.......疯人院是一个银币就能让贵族小姐和少爷们进入随意观赏的怪异秀,因此如果你表现出任何和从前的“你”,不一致的“粗鲁”行为或者言谈,一旦被发现你变得不一样,这种不能被解释的现象,迎接你的不是长期的疯人院的折磨,就是惩罚女巫的火刑架,前者更可怕。 在这样的压力下,为了应对这个身体本来的兄长和欧洲贵族里盛行的接二连三的交际舞会,你将自己迅速的打磨成了一位骨子里娇生惯养,礼仪得体的贵族小姐,伴随着练习得体的走路方式而脚跟磨出的血,这些礼仪也活生生的烙入了你的骨血里。 因此在接受了查尔斯这样古典优雅的礼物后,你马上想到的就是这样的宽檐帽,应该和怎样的裙子怎样的缎带在一起才是最大方得体的搭配,才不会被交际圈里的小姐们窃窃私语的取笑和丢人现眼。 你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再也不需要那么做,但你又转念想了想,你原先的两三件衣服都不适合搭配这样的宽檐帽,便还是顺从于自己被雕磨出来的欧洲上流社会的审美,而且瑞雯也很开心。 “美丽的小姐,有时间能帮忙做一下裁判吗?”查尔斯笑着问你,你回过了神,抬起的视线在他和汉克间转了转,“可以啊。”你轻轻的笑了笑,那些在脑海里一同进行的思绪一点也没有表现在你的脸上。 查尔斯用他的蓝眼睛凝望着你,“How nice of you, thank you. ”只是一件小事,他却很温柔的感谢着,轻声的说话方式随意又专注,不自觉的有些撩人,查尔斯对待女士总是很有风度。 你心情平静,站到了碎石路的一旁,将道路让出来给准备赛跑的查尔斯和汉克,你移眸看向了查尔斯,他向你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汉克也点头,于是你在倒数结束后挥下了手臂。 他们快速的奔跑而去,查尔斯暂时领先。 你看着他们的背影,查尔斯应该没有入侵你的大脑,没有读你的想法,不然,他的神情应该会有异样,因为你在面对面和他说话时,想了一些当初你坐着马车,生活在几百年前的贵族庄园里的事情。 他真的在遵守约定,你的心情放松了些,然后,你就看见,汉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很快的超过了查尔斯,像是一阵风,你听见查尔斯笑出了声,便也快步的提起裙角跑了过去,汉克已经多跑了一圈,从后面赶上了查尔斯,这次卓有成效的训练令人喜悦,你看着查尔斯很开心的和汉克握手恭喜他,便忍不住的也为同伴的进步而愉快的微笑起来。 你的笑容更使汉克不好意思,然而下一刻,从远处走过来的阿历克斯就用他糟糕刻薄的笑话打趣着汉克的脚,使得气氛僵硬起来,他的说话方式总会有点不顾忌听者的感受,在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这副样子,你偏眸看着阿历克斯想着,“那你呢?”你开口道,在阿历克斯转头看向你时,你弯了弯眼眸,“你的训练怎么样了?”你知道这在在场的人听来有些像你在为汉克出头,因为汉克的提升很明显,阿历克斯的进步却举步维艰,但你问这个问题其实是真的想知道他现在到了怎样的地步,阿历克斯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他撇了撇嘴,一副OK你戳到了我的痛处的样子,你小幅度的笑了一下,觉得阿历克斯个性其实不坏,虽然讲一些惹人讨厌的笑话,不顾忌当事人的感受,但他自己其实不介意别人为难他,像是那种帮派里个性不算坏的小伙子。 你回到了建筑里,然后接下去的一整个下午你都坐在书房的窗边看书,你对看书其实没有特别的喜好,对你而言只是一种消遣方式,不过,在有些世界,还是有一些非常有趣的书的,比如说,看了就会死的书之类的.......嗯,好吧,其实那次很痛苦,所以在那之后你就发誓再也不碰什么带诅咒的物品了。 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你抬起头,查尔斯抱臂倚在门边,“有时间吗?” 你合上手上的书,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后面,你们穿过一条走廊。“我以前认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有一样的能力。”查尔斯扭头看你,示意你走到他身边来,你快走了几步,然后摇了摇头,诚实的回答道,“我不能读出别人的想法.......”你的能力仅限于传递自己的想法和定位对方的地点。 “那是什么感觉?”你有点好奇。 “嗯?”查尔斯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一边将它打开,一边发出疑问的鼻音。 “能知晓别人的一切想法,是什么感觉?”你偏头问他,因为在你的观念里,其实很多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尤其当一个人毫无缘由的恨你,却又完全无法对你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就只能在心里咒骂你的时候。 “嗯.....”查尔斯回头望向你,露出了思忖的神情,他缓慢的形容着,“就好像,每个人都向你打开了心扉,不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对于我个人而言,有时,这带来便利,有时,也会引起一些无关的情绪。”说到自己的能力带来的副作用,查尔斯却用很轻描淡写的语气带过。 你观察着查尔斯的神情,发现这种应该算是普通人都会难以忍受的痛苦,并没有在查尔斯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或者说,可能是他控制的很好。 “而且.....你真的很喜欢观察别人不是吗?”查尔斯突然笑着说,你马上回过神来,这种察言观色的小习惯被发现让你有些慌乱。“这完全没关系,不是什么坏习惯。”查尔斯对此却没有任何要追究和责怪的意思,他为你把住了这个房间的门,示意你先进,“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