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佩吉尔。”伊蒙栓好缰绳,捋了捋它那枣红色的马鬃。
它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主人,发出阵阵轻微的呼噜声。
当马感到放松和愉悦时,它们有些会发出类似于咕噜声的低沉声音。
听起来像是猫咪的呼噜声,轻微而持续,是它们表示舒适和满足的方式之一。
伊蒙和它亲昵一番后,来到屋后的羊圈。
他没忘正事,立刻对羊群数量核对一番。
不多不少,正好……65头羊。
65头羊啊!
他在心中感慨着。
“刚刚好……”他吐出一口气,略显僵硬地笑着。
随后,他往羊圈里倾倒些许草料,早已饥肠辘辘的羊群立刻围了过来,“咩咩”直叫着。
期间,他的眼神余光死死地盯着羊群,试图找出一点端倪。
半响过后,他开始跟往常一样,检查一遍栅栏,然后便进屋,开始烧火炉,热牛奶,解决晚餐。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周围静悄悄的。
除了羊群那断断续续的嘶鸣声,便只剩下桦木小屋在风中吱呀吱呀的微弱声响。
方圆十几里内,只有他们这一家牧羊人。
桦木小屋就这样在辽阔草原上坐落着,如同无垠黑海上微不足道的一块礁石,渺小且荒凉。
在给火炉加了点木材后,他吹灭床边的牛角羊脂灯。
整个人缩进皮褥子里,紧靠着角落,闭目就寝。
谁都没有看见,他的躯体正止不住地颤抖。
‘多了一头羊!’
‘多了一头羊!’
‘多了一头羊!’
他打心里清楚,多了一头羊!他的羊群里混进了一头“羊”!
即便是落单的野羊,也不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了他的羊圈!就算真的进了野羊,他也能第一时间找到它,而不至于现在这般……
他甚至平白无故多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把羊群都杀了!剥了它们的皮,剖出它们的内脏,如此就能知道谁是假冒的了。
是夜,无梦。
早晨醒来的伊蒙神情憔悴。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入眠的,昨晚也没有做那个关于黑山羊的噩梦。
当初的他,甚至为此找过神婆,但如今却莫名其妙地解决问题了。
他自从穿越以来,夜夜都会做一个无比怪诞的、关于黑山羊的梦,昨晚是唯一一次特例。
这反而让他不自觉地,联想起什么来。
心中的不安隐隐滋生着。
‘除非,能确保多出来的那一头,真的只是羊。’
他想起那些在牧羊人之间世代传诵的故事,脸色愈发难看。
“城邦之外,非兽即神,除了牧羊人。”
这句古老的谚语,他从小听到大。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超凡力量?’
他脸色变换,一时之间有些打不定主意。
数十年时间里,他从未停止过寻找超凡力量的尝试,但此界仿若地球般,超凡力量彻底绝迹,甚至连传闻都从未听到过。
心中的不安依旧在肆意滋生着,他最终还是打算从心,毕竟他还能活很久。
‘不然……’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羊群要不得了。’
思绪及此,伊蒙下定决心。
稍作准备过后,伊蒙披上带有兜帽的棕色皮质斗篷,内着羊毛长袍加外裤,脚踩棉质长靴推开了门。
伊蒙带上了所有必要的财物和行李,塞进鞍囊中。
备上些许水源、木材和草料以及食物,用抹了羊脂的鞣制兽皮打包过后,捆在马鞍后侧方。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从屋里的角落处找到一个密封严实的陶瓷罐,上面弯弯曲曲地刻着“黑火药”三个汉字。
匆忙塞进背囊里,解开马匹的栓绳,他紧握缰绳,有些狼狈地登上马鞍。
“……”
他忽地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
“唔……怎么了这是?”伊蒙此时就连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惊恐地捂住心脏。
他的心跳不知何时起,开始不断加速,他的肺喘得跟风箱似的,耳朵像是蒙上了一层牛皮,外界的声响听起来朦胧胧的。
“咚~咚……”
唯一听得清的,只有那逐渐变大的、心脏泵送血液的声响……不,那不是他的心跳声!
伊蒙惊骇地望向羊圈。
咽喉处涌上一丝铁锈般的甘甜。
他知道自己再不走,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
他狰狞着面孔,发出一声怒吼。
但早已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只见他伏在马背上,左手用力缠紧缰绳,右手从鞍囊里抽出马鞭用力甩动。
急促且沉重的马蹄落在松软的草皮上,隐隐显出道道马蹄印。
伊蒙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草原的尽头,化为一颗微不足道的黑点,不断缩小着。
而老旧的桦木小屋依旧在风中吱呀作响着,屋后的羊群已经被意外的变故惊醒了,尖锐的嘶鸣声在风中回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重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倘若此时,有人查看羊圈,便会发现那里早已没了羊群,只有一堆被剥皮破肚、拉出内脏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