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驹顾不得骂刘湛胡说八道,连忙出门去找赵官家,生怕这位爷又勃然大怒。
推开隔壁的门,却看见赵顼在喝茶,看见童驹来了,只是点点头。童驹四处看看,地上也没有东西,四周也没有服侍的人,心中惊疑不定。
“小马儿别看了,是朕让他们都出去的。”
“陛下,生气有伤龙体……”
“朕没有生气,这刘湛无非是个疯徒而已。可笑他这供词却是文采斐然,颇有骆宾王讨武曌檄之风采。”赵顼摇摇头,“朕在殿上气过之后,也是想来看看这刘湛何许人也,为何才华横溢,却对朕如此攻击。而今看来,不过好作高语,邀名之辈而已。”
赵顼又把供词递给童驹,“烧了吧。”
“陛下,不是说文采斐然?”
“文采斐然,就更不能由此等文章流传,否则天下人如何看朕?”赵顼摆摆手,“无妄之灾啊。小马儿,你去处理好,朕不希望再有人知道这供词上写了什么。”
“小黄门死了也就死了,都是咱宫里的事。陛下,宫外头的大人们,恐怕不会让直接杀这刘湛……”
“小马儿啊小马儿,当总管得用脑子,不能整天喊打喊杀。”赵顼无奈了,“朕不管这些,你想办法让这刘湛不能再开口就是。”
“是……”童驹点头称是,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朕是那种不能容人的官家吗?还是你小马儿有事准备瞒着朕?”
童驹啪一下跪下,支支吾吾的说道。
“就是……就是在弄刘湛之前,小的能不能……能不能再问他几句话?”
这下赵顼有点惊讶了。
“你有何事问他?”
“小的不敢说……”
“不敢说?……你想问他朕是不是真的只剩18年?!!!”
赵顼抓起茶杯想砸过去,停了一下,有把茶杯里的水泼向童驹。童驹满脸是水,不敢去擦,只跪地磕头。
“童驹!你竟然信这疯子的胡话?”
“小马儿不信,小马儿不信。小马儿惟愿官家多福多寿,万岁万万岁啊!”
“那你现在就去把他的舌头拔了!朕自有天命,岂容旁人置喙!”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刘湛的舌头,什么时候都可以拔。可是陛下,郭仙师也说过,也说过这些啊陛下!”
听到这个名字,赵顼有点犹豫了。郭荣郭仙师,道门高修,自己的母后也经常召见他。仙师话语的分量,自然与这刘湛不同。
“哦?为何早前不和朕说?”
“小马儿该死。前几日太后身体抱恙,太医说是思虑过度,心神不宁。太后就召见了郭仙师,小的在旁听了几句。陛下近些天常与王大学士秉烛夜谈,小的不敢拿这点小事来烦忧陛下。”
“郭仙师说了什么?”
“郭仙师说太后此症,是先帝托梦所致,但太后身子弱受不住,所以醒来后记不清所托何梦。太后又问,先帝可是有遗愿未了?仙师答道,先帝未竟不惑而仙去,心中遗憾,故托梦以警后人。
小马儿后面偷偷问了大学士,所谓的不惑,就是……”
“就是不惑之年,先帝生年确实未满40。皆是道门劝慰太后的言语,与朕何干?”
“陛下,您今年二十……”
赵顼不耐烦的踢了童驹一脚,让他快点说完。童驹咬咬牙,快速的说道。
“仙师又说夜观天象,龙气有损,让太后保重身体。太后哭着说,仁宗在世时,所有的子嗣都早早夭折,如今又轮到先帝,后面是不是又轮到陛下?求仙师解救。
郭仙师只说天机不可泄露,就再也不肯说话了。太后这几日还在想办法让仙师开口呢。”
赵顼长叹一口气,虽然母后有点迷信,但确实是为了自己着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小马儿自作主张,已经派人去接郭仙师的徒子徒孙进京了。”童驹偷偷观察了一下赵顼的表情,主动说道。
赵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童驹,又吩咐道。
“不要冲撞了仙师。”
“小马儿知晓了。”
“务必要让母后顺心。”
“小马儿敢不尽力!”
“郭仙师是個有名声有本事的,太后信他也在理。小马儿为何信刘湛的话?”
“回陛下,小马儿不是信这刘湛。只是事情太过巧合,小的想再多问上一问。”
“巧在何处?”
“郭仙师说先帝未过不惑,刘湛说……说只剩18年……也就是,也就是……”
“也就是说,朕今年20,再过18年,也就是38岁,刚好也是在不惑之年之前死了。是不是?”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行了行了,起来吧。”
赵顼摆摆手,站起来身来,左右踱步。童驹安静的站在旁边,不声不响。
赵顼停住脚步,转身,看看童驹。
童驹立马会意。“陛下,只是问一问,问完再打杀,也不迟。”
赵顼点点头。
“去吧,朕就在此处,听听这刘湛,到底能说出些什么?”
……
刘湛已经等得心里惴惴不安了,吃了一点刚刚宦官带来的菜,不敢再碰酒了。脑子里反复复盘,怀疑自己是会错意了。吕俨他们即使被抓,也不至于在供词里说这种犯忌讳的话,应该是是自己自爆了。
童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刘湛坐在地上,拿着酒壶使劲在闻,但就是不喝。
“酒里没有毒。”
“我知道。我酒量不好,怕酒后失言。”
“只剩18年,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