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学习了这天蓬秘术的道士,未来行走天下时都以小天师门下自居。
这场劫数自南京城而始,然后越演越烈,渐渐地囊括三界众生,包括无数仙、佛、妖、人、鬼。
届时黑白善恶混淆,你杀我来我杀他,直至杀出个朗朗乾坤。
若说毛守忠、岳天青两父子是这场大劫中最先殒身的神明,那灵应观中包括张牧之自己在内的这四五十个道士便是主动入劫的第一批修士。
这些人中,未来有人青云直上成仙成圣,亦有人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究其原因,皆从今日得传天蓬秘法开始。
直至大日偏西,暮色降临之时,灵应观中众道士才各自散去。
张牧之脱去道袍,摘了头顶芙蓉冠,打扮成一个青衣书生的模样,手持一柄折扇出了道观。
“今日且往秦淮河上走一遭,去见一见秦淮河河神。”
“这河神也是个不着调的,好好的水府不住,偏要学人经营什么花船,自己隐在幕后做老鸨,让手下螺女、蚌女出来接客……”
“若让人知晓我这道家子弟逛花船,估计我这脸皮也丢尽了。”
张牧之心中念头刚落,突见面前有一道人影闪过,接着衣衫凌乱,满身风尘的赵拙言现身出来,拱了拱手,气喘吁吁地开口:
“这位书生,烦请替我通报一声观中主持,我有要紧的事要同他说!”
张牧之疑惑道:“赵师弟!你是从老君观过来的?什么事这么着急?”
赵拙言一愣,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眼前之人正是自家师兄,连忙道:
“师兄!出了大事了!铜井镇有旱魃出世,然后同一个满身邪气的妖僧战斗……”
张牧之听到‘自称大明国师的妖僧’瞬间就想到了那潜藏在京师的邪佛:“邪佛本尊断然不敢离开京城,来的应该是分身……”
“师弟可曾探听的明白,那旱魃和妖僧果真都受了伤?”
赵拙言连忙回答:“是横望山神青玄子潜藏在暗处感应到那两人身上都有伤,实力应该下降了五成。”
张牧之点了点头:“青玄子本为古木成精,千百年来沐浴天风,吸纳灵气,故而对气息最是敏感,他的感应错不了。”
“当初圆觉寺中邪佛一道分神吸纳了许多年香火愿力才能同灵官大哥的分身争斗,有此推断,他这道受了伤的分身我或许能斗一斗?”
“只是还有个旱魃也混入了南京城中……我一人却难兼顾两处……”
张牧之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望向灵应观上空:“灵官大哥!那邪佛分身又来了,您有没有兴趣出手?”
高空王灵官的分身并未出现,赵拙言看着面前书生打扮的张牧之,好似正在看一个白痴。
张牧之面上微微尴尬,强笑着说:“师弟靠甲马灵符飞奔至此,想必劳累的很,且随我进观,我给你安排歇息之处。”
赵拙言连忙道:“师兄一人难以同时应付旱魃和邪佛,师弟我虽不成器,却也愿意助师兄一臂之力。”
张牧之拉着赵拙言走进道观:“我知师弟修成了雷法,只是那两个魔头太厉害,师弟估计难以应付。”
“不过我已经想到了去找何人助拳,他的本事比我还厉害几分,你就不必为此事操心了!”
待安置好了赵拙言,张牧之又从道观里出来,抬头往清凉山顶望了一眼:
“幸亏当时没杀了那泼猴,如今正是用他的时候了!”
“那邪佛靠吞食国运修行,其分身若要恢复伤势,肯定要寻身负国运之人下手,这南京附近的皇室血脉,唯有顺德公主,加上明孝陵中的那一大一小两条火龙而已。”
“让猴子去救自家姘头,他还得念我的人情呢!”
“而旱魃若要疗伤,就要吞食水中龙族,南京城里的水神品阶最高者唯玄武湖和秦淮河两处水神而已。”
“我刚才还要去秦淮河,事情这不是凑巧了?看来冥冥之中果有天意。”
张牧之心中考虑清楚之后,抬脚一步迈出,脚下出现了青色莲台,拖着他升上高空往玄武湖而去。
小道士到了玄武湖,一眼就看到了那尊巨大的玄武石像,不过此刻他也顾不得心生感慨,只从水中呼唤出自家青蛟,然后护送着青蛟返回乌龙潭中栖身。
“最近南京城里来了个旱魃,专门猎杀龙族为食,你且在这乌龙潭里暂避,此处有王灵官分身护佑,那凶魔不敢前来。”
“待我将那旱魃降服之后,你再去玄武湖中继续炼化水脉!”
青蛟点了点头:“弟子明白,老师无需为我分心。”
张牧之这才放下心来,御风而起往山顶清凉寺而去。
清凉寺中,众僧人都在大雄宝殿里作晚课,唯有孙悟空一人在大悲殿中端坐。
孙悟空穿了一身灰色僧衣,一手敲木鱼,一手转动念珠,口中咿咿呀呀地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突然殿外一道霹雳落下来,张牧之在电光中现身,施施然走入大悲殿来到猴子旁边,笑道:
“泼猴,你满心都是淫邪念头,念再多经文有什么用?”
木鱼声一下停住,孙悟空转过头来,眼中金光闪烁,冷笑道:“贼道士杀孽缠身,距离入魔也不远了,岂能明白我佛门真意?”
张牧之站在香案前,像同人打招呼一样朝菩萨塑像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随后又道:
“我来告诉你一个顺德公主的消息,泼猴想不想听?”
孙悟空转过头不再理会小道士:“你这道士连心肝都是黑的,今日到此怕是要哄骗老孙去给你做打手!老孙岂会上当?”
猴子说完继续敲木鱼,转动佛珠开始念经,好似真的将情爱视作过眼烟云,不再关心顺德公主,只一门心思修持佛法。
张牧之站在摇了摇头:“猴子既然入了佛门,想必应该知晓燕京城里有个吞食国运修行的邪佛,他变了一个分身往南京来,却在半路上受了伤……”
孙悟空好似没听见,连头也不抬,只当小道士不存在。
“他那分身若要恢复伤势,说不得就要寻皇室血脉下手,可这南京城里,哪里有什么朱家嫡亲血脉呢?”
木鱼声再次停住,孙悟空站起身来,双目灼灼望向小道士:“此言可真?”
张牧之却不看猴子,反而抬头对观音菩萨的塑像道:“菩萨你看,这猴子果然六根不净!”
孙悟空懒得和他废话,自殿中一个筋斗翻出,整个身形就变成了一道金光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
在观世音菩萨金身塑像的注视下,青衣书生打扮的张牧之再次躬了躬身:“贫道还有事,改日再来同菩萨说话。”
小道士转身出了大悲殿,乘着青莲往秦淮河飞去。
紫禁城,万寿宫中,一处待客的厅堂里。
顺德公主正在和普渡慈航对坐饮茶,孙悟空变化的英俊男子身穿僧衣,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孙郎!你回来了?我给你引荐国师!”
顺德公主看到孙悟空后十分欢喜,连忙站了起来。
孙悟空面色温和地笑道:“你向这位高僧说了我们的事儿?”
顺德公主点了点头:“国师佛法高深,并不介意孙郎的出身,并且答应了回京后帮我向母后求情……”
孙悟空笑着看向普渡慈航:“果真如此?”
“这猴精气息好生厉害!我如今还未汲取顺德公主身上的国运恢复伤势,还是不要同他争执!”
普渡慈航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着开口:“我看驸马身着僧衣,想必能明白我佛所说众生平等之理,既然平等,这是人是妖又有何分别呢?”
“国师果然深明佛法!且受俺老孙一拜!”孙悟空大喜,说着紧走几步来到普渡慈航跟前,躬下身子似要跪拜:“公主且让开些,好让我行大礼!”
顺德公主闻言退后了三四步,普渡慈航连忙道:“驸马是贵人,无需行大礼!免得折煞了贫僧!”
这妖僧口中客气得很,只是并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身子不动静等对方来拜。
孙悟空猛地抬头,双眼中金光爆闪,手中瞬间现了铁棒:“好个妖僧!真敢受俺老孙的礼?”说着一棒朝普渡慈航横扫而去。
厅堂里突然起了大风,顺德公主被狂风卷着朝远处跌出,避开了两人交战之地。
“轰隆!”普渡慈航躲闪不及,被一棍打在腰上,整个人撞破窗户朝外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