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儿时的记忆,户冢翼印象深刻。
倒不是因为有多美好,相反,那是由无数阴影构成的绝望绘图。
记忆源头的画面,是一名风姿绰约的怀孕少妇,那是他的母亲。
在户冢翼的印象里,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后,便再次怀孕,而父亲本就稀缺的闲暇时间,自然而然,也全都用在了照顾母亲身上。
也就是说,在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待着。
无论如何,父亲当时并不怎么关注他,甚至还有疏远的意味。
正是如此,户冢翼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没有主动与人相处的勇气,导致他的身旁几乎没有玩伴。
就算在幼儿园,他也很少与同龄的小伙伴接触,即使是老师主动搭话,他也会情不自禁地保持戒心。
回到家后,唯一照顾他的保姆,又是个纯粹到没有感情的打工人。
说不上坏也谈不上好,她仅仅是在完成她的工作,对得起她拿的那份工资。
唯一能让他放下戒备,畅所欲言的人,只有母亲。
一周只能见一次,连样貌都已经在岁月中模糊的母亲。
户冢翼当时并不跟她住在一起。
前者住在东京的市区,后者住在郊外的别墅。
他也只能在双休日时,有机会和父亲一起去往那边看望。
别墅很漂亮,靠着池塘,有花有鸟,还有很多佣人伺候。
母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安心养胎,就像城堡里的公主,深居简出。
户冢翼当时还小,缺乏社会常识的他,从未怀疑过这样的安排有何不妥。
他只知道,周末是最值得期待的日子。
毕竟,唯独那天母亲能陪自己。
不需要顾虑对方会不会厌烦,也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嫌弃,没有任何的心理包袱,也终于能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只可惜每周只有这一次机会。
同龄人每天都在经历的日常,在户冢翼这里显得弥足珍贵。
同样是那段时间,不知是因为什么契机,也忘了是从何时开始,户冢翼莫名有了留长头发的习惯。
男孩子热衷的玩具,他也不再提起兴趣,相反,他喜欢上了洋娃娃、布偶以及一切可爱的东西。
回家路上,他也对街边玻璃窗后的洋裙颇为在意。
更何况,没有人指引过他,也没人跟他谈及过,身为男孩子应该要有怎样的观念,或者是要做怎样的事。
父亲仿佛是默认了他的行为,每次相处,都从未提及过这件事,纵容他的头发越留越长,纵容家里收集的玩偶越来越多。
保姆也从未多嘴,甚至特地为他扎了一条辫子,让他走在外面时,多少看上去能顺眼点。
由于周围没有任何人说闲话,户冢翼更加把自己另类的生活习惯,当成了理所应当。
毕竟这时候的他还算正常,外人也不至于对一个留辫子的小男孩指手画脚。
下一次,户冢翼再去见母亲的时候,他被佣人支到了另一个房间。
乖巧懂事的他,并没有质疑大人的安排,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佣人离开房间后,他又变成了独自一人。
等待的过程如此难熬,仿佛时间都变得缓慢粘稠,即使开着电视,户冢翼的注意也依旧集中在母亲的方向。
就这样静静地沉在沙发软垫,紧接着,他隐约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第一次吵架。
他们以为自己不会听见,所以声音丝毫没有克制的意思。
户冢翼不知如何是好,他吓得屏住了呼吸,同时心里也特别难受,甚至止不住地落泪。
父亲的话确实听得不真切,母亲的声音,他倒是能模糊识别出那么几句。
“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
“……堕胎一个还不够,你还打算堕第二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