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这边厢也感到十分惊讶。
还以为是个多桀骜不驯的野丫头,没想到这么大方懂事。
她手上调教过这么多人,深深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一身的刁钻脾气,就算是她使出全身解数,也不可能彻底改正的。
再者,她有着洞察人心的高超本领,什么人是真的纯善,什么人是虚伪做作,一眼就能看得透透的。
这个微姐儿,固然有些不足,比如骨子里有些倔强,但都不是什么大毛病,最难得的是这份坦率真诚,叫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孙嬷嬷就把那敌意彻底的收了起来:“小姐不嫌弃老奴唠叨就好,老奴必然尽心尽力的教导小姐。”
几名大丫鬟看得心里直咋舌:这孙嬷嬷可是在宫中侍奉过太后的女官!竟然对小姐如此赞赏有加,可见她们小姐是真的值得追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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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荣安堂却是格外的冷寂,小丫鬟们守在黑漆葵纹槅扇外,个个都是垂首敛容,不敢多发出一点声响来。
周嬷嬷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走来,小丫鬟们神色一喜,远远地就做了个手势。
见她近前了些,才低声道:“相爷在里面,老夫人很不高兴。”
周嬷嬷颔首,示意小丫鬟们先退下。
小丫鬟们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游廊尽头。
周嬷嬷整理好情绪,轻轻地撩起帘子,绕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进了内间。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老夫人和相爷坐在靠窗的梨木镌花椅上,两人都是一脸凝重,角落里宫灯静静地发出惨淡的光芒,更显得满室寂寥。
周嬷嬷将托盘放在黑漆桌上,取了两只青花缠枝的茶盅,手脚轻巧地斟了茶水,又轻轻地颔首一礼,然后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冬日天色暗得早,才酉时初刻,院子里的灯柱已经点亮。
周嬷嬷守在廊下,耳边依稀听见相爷无奈的声音:“御史台弹劾的折子满天飞,陛下在这个时候提议让我们和王府联姻,儿子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这原就是你有错。”老夫人的声音隐含着谴责之意,“当年既然已经和那沈玉清定了终身,为何不告诉我?我就是再反对,也会想法子把那孩子抱回府上养着的,咱们家又不缺这点银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