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圣堂。 金发的少女拢膝跪在石像前,双手交握。 “愿神的慈悲庇佑我们,愿我的灵魂得到主的指引……” 少女低声祷告。 而在她身后,双生的姊妹手臂环胸不屑地撇过头去。 “哼,让神保佑世人简直是在说笑!” 贞德结束祷告,站起来转过身,对妹妹道:“我不是说过吗,珍妮德?我没有强迫你和我一样信奉主,可你也不能跑到圣堂里来抱怨,别说作为信徒,即使是作为一个路人这么做也太失礼了。” “罗里吧嗦的,我才不要听呢。”灰白头发的少女撇着嘴巴斜着眼角,做出了将五官本身具有的美感破坏殆尽的鄙视表情。 “你呀……” 金发的贞德无奈地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神已经离开这片土地,确实不再庇佑人们,她对妹妹的不屑倒也无法反驳。 “那么,我们回去吧。”贞德道,“今天晚上吃什么,土豆色拉怎么样?” “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和骑士之国的那帮人一样了!”白发的珍妮德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只不过是土豆色拉而已,你至于反应那么……——!?”未等说完,贞德仿佛突然听见了什么忽然愣住,数秒后她迈开腿,越过妹妹的身边往圣堂大门冲去。 “等等?!你扔下我跑什么啊!” “快点,珍妮德!村子有危险了!” “哈??!” 双生姐妹向着学院的马厩飞奔,她们借住的村庄距离王都有一小段距离,光用双腿奔跑肯定赶不上。 借了学院的马,贞德姐妹以与纤细质朴的乡村少女之姿全然不符的娴熟骑术驾马飞驰,等到出城门到了人少的荒野,白发的珍妮德继续追问: “喂!是‘启示’告诉你什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圣女大人!” 妹妹对亲姐姐的语气充满嘲讽,要是对着别人说出口肯定一瞬间就拉满仇恨,换作平时贞德一定会好好教育她用词不能那么粗俗,然而此刻却无暇顾及妹妹那一点口头上的失仪。 “是魔兽。”贞德严肃地回答道,“魔兽的兽潮!” 魔兽在这大陆上随处可见,除了可以使用一点魔法之外和普通的野兽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普通人小心一点也能对付。然而一群普通的野兽聚集起来就已经足够可怕,一大群能够使用魔法的魔兽有意识地聚集起来呢? 在兽潮面前,一两个村庄只会如蚂蚁一般被潮水淹没。 “喂!”珍妮德喊道,“你看到的兽潮是往我们那个村子去的?那么那些是什么!” 在珍妮德所指的方向,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乌云一样在远方的地面上移动,越过山坡,和两姐妹方向相反,向着王都而去。 “兽潮不止一处——”为什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如此大规模的兽潮,恐怕这个国家各处都会被波及?贞德焦急而困惑,但也没功夫去思考,“王都有骑士团的保护不会有事——” 但她们居住的同样处于兽潮行进路线上的村庄,就没有那么强的抵抗之力了,何况还毫无预警。 “切!”珍妮德好似很嫌麻烦似的咂了声嘴,却暗中加快了驾马速度,和姐姐并驾齐驱。 村庄近在眼前了,奔涌而来的兽潮亦近在眼前了。 好在贞德们总算比兽潮早到了一步。 珍妮德在村庄入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贞德依然驾马直冲入村中示警: “兽潮正在向这里赶来,请回到屋子里关紧门窗,最好躲进地下室中!” 驾马在村中大道奔驰过一圈,确认村民们都慌慌张张地回到了屋内,贞德又重新回到村口。 兽潮已经到了,却被黑红色的烈焰硬生生劈出一道裂口,像是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洪水被尖锐的岩石阻碍分流成两道。 珍妮德执剑斩下不肯改道的魔兽的头颅,见贞德过来回头叫道: “太慢了!白痴圣女!” “战斗中不要看后面!” 贞德驾马踩过珍妮德背后袭来的魔兽脑壳,受到暴力驾驭的马儿惊吓地嘶鸣着,甩下背上的骑手自顾自地转头往村里跑去——本来这两个人也不是它们的主人,只是在骑术课上合作过几次而已。 贞德的麻花辫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安然落地后贴上珍妮德的肩背。 “真是的——这数量也太多了吧?!” 眼见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的魔兽潮,珍妮德也顾不上嘲讽姐姐了。 “那也没有办法。”贞德道,“攻击就拜托你了,珍妮德。” 珍妮德扬起眉毛:“哼,擅长守护的圣女就乖乖在后面看着吧!” 白与黑的圣少女拔出插在村庄入口的旗帜,鸢尾花与龙的纹章猎猎起舞。 “吾主在此(Luminosite Eternelle)!” “咆哮吧!吾之愤怒(La Gro Du Haine)!” 兽潮前进的方向是王都,周边村落只是受到波及,因此仅凭贞德两人还能勉强护住一个村庄的安全。 而受到大群魔兽针对的王都早已兵临城下,城门紧紧关闭,召集人手在城墙上搭弓放箭。 一国之都向来是最安全,也是最安逸的地方,谁会想到魔兽会毫无征兆地大举来袭,驻守在边境的军队来不及回防,暂时只能靠王都本身的守城队伍来抵抗。 城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城外魔兽虎视眈眈,城里的民众担惊受怕,难免有些混乱。 ……而在普通民众不知道的时候,有着远比城外包围的凶狠魔兽大潮更严重的事情悄然发生了。 王都靠近城墙的一处广场,奥尔加玛丽用胳膊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身体已经僵得连颤抖都忘记了,只有牙根还因为恐惧隐隐作颤。 有一部分人聚在广场上,担心地望着城门的方向,也不知道是想在城墙撑不住的时候第一时间逃跑还是第一时间过去帮忙。 “小姑娘,小姑娘。”一名中年妇人看到面色惊惧不安的奥尔加玛丽,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害怕,就到王宫附近去吧。”那里距离城墙远一些,也离这个国家的王更近一些,想必会比这里更安全。 “不……不用了!”听到王宫一词,奥尔加玛丽惊慌地连连摇头。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从魔窟逃出来,谁会回到那里去……!? 然而确实有人要回去。 “奥尔加,你到学院那里去。”没有穿盔甲,只是拿着剑捞着枪的立香走过来对她说。眼下这个情况,覆盖王都的所罗门王的结界也不知道还起不起效,但学院那里还有其他魔法师在,总得保下来做客的他国贵族的性命。 “等下,你要去哪里啊!”奥尔加叫住她,哪怕从她转身的方向已经看出了端倪。 “我回王宫。” “你现在回去的话……!!” 奥尔加玛丽出身权贵,在公共场合谨慎地吞下了言下之意。怎么能在这时候,让周围的民众知道他们信赖的王已经出事了呢! “即使如此,我也得回去。”立香对奥尔加安抚地笑了下,道,“……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所以我必须去罪魁祸首的面前,让那家伙将属于我的那具身体交还回来。” ——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的措词啦! 奥尔加玛丽实在没忍不住吐槽,立香别扭的遣词已经到了哪怕要她挣脱恐惧,也不得不提一句的地步了。 看着少女奔向王宫的背影,奥尔加玛丽明白自己用上阻碍的魔法也是阻止不了她的。 骑士去到了王的御前。 王座前伫立的身影被诡谲的影子包围,一向带着慈爱平和的笑容的脸染上狰狞的神色。 “来了吗,骑士啊。”那与素日听到的有所差异的声音厉声道,“那无能的王唯一珍爱的东西,就由我来破坏吧!” “他在哪里?”骑士全然不接他的话,举起了手中的枪尖,“——算了,想想你也不会说的。” 总之先打一顿! ※ ※ ※ ※ ※ 骑士负伤了,血滴滴答答地从腰间渗出来,在地上汇成一小片。 好痛,好痛。 为什么你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呢, 立香? ——勇者做了这样的梦。 藤丸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之后他看到的是安静的旅店房间,另一张床上的青年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看了过来。 “怎么了小子,突然叫那么大声?” “啊,抱歉,库丘林。”藤丸道,“我没什么……” 蓝发青年抱着脑袋沉回枕头里,“是吗,那就快点睡,明天还要赶早不是吗?”他不等藤丸给予回应已经打起了鼾。 “……嗯。”藤丸还是应了一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对,他并没有怎么样。 会有什么的,是藤丸的半身,立香。 梦中白发褐肤的王消失的笑容,对王持枪相对的骑士。 “……真是的,想告诉我什么的话倒是说清楚啊,笨蛋立香。” 勇者藤丸用手背遮住眼睛,无奈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