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天后,李小确认没有人跟踪她,没有人每天在她家附近徘徊,没有人再来查探她,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 可是梦里,她又看见了母亲被烧死时候的景象。 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嚎,仿佛震耳欲聋,她永远也忘不掉。 那些人说她母亲是妖魔,给村庄带来灾祸。 母亲能隔空移物,虽然只能挪移操控一些小的物件。 母亲对她说,那是上天馈赠的能力。 包括她碰触人的身体,可以看到这个人的未来景象;包括哥哥的隔空移物之能…… 可是,母亲却因为这个能力,被烧死了。 她和哥哥一路逃出来,朝着京城走,母亲说,他们的父亲在京城。 可是这一路,逐渐的,她开始明白,她的能力并不是神明的馈赠,而是魔鬼的礼物。 得到这份礼物,要交换的,是永不见光明的恐惧——别人会害怕她,然后会想杀死她。 对于未知,很多人原来并不是期待和祝福的。 她小小年纪,在奔亡逃命般往京城来的路上,明白了很多。 醒过来已经是午时,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坐在床边发了许久的呆,直到肚子饿了,才穿衣整理。 母亲留给她的钱不多了,接下来看样子要设卦摊儿来维持生计了。哥哥或许也可以通过挂摊儿来寻找她。 她对父亲一无所知,要找到父亲,恐怕还不容易。 吃饱饭,李小出门买了些米,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几个搭伴儿买菜的邻居——这条巷子里虽然有的院子也很大,但多是匠人家庭,很多虽然雇得起仆人,却也都是主母或小妾自己在做事。 “怎么样?来这边住的可还习惯啊?”邻居赵夫人拎着一小篮子青菜和肉问道。 “挺好的。”李小腼腆的答道,始终微微低着头,显得很腼腆。 对于别人,她是没办法放下戒心的,还是保持距离的比较好。 “你听没听说啊,你隔壁那家院子里,死了人了,前两天好多穿官服的人过来查探啊。”赵夫人一副嫌弃的模样。 “听说了,这几天好像没有人住。”李小。 “唉,王婆婆,那院子的主人,好像还是大理寺当值的官儿呢,很少来住哇。在这里买个这么小这么偏僻的院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赵夫人转头又问同来买菜的王婆婆。 这王婆婆听说以前是在官家做事的,到老了,伺候不了人了,才搬出来自己住。儿子媳妇住在京城边上的庄子里,隔几天就会来看看。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少知道点儿事儿,顾着自己家的活儿吧。”王婆婆笑眯眯的道,虽然是训人的话,却说的很温和,让人并不觉得被冒犯。 赵夫人也不介意,笑着又道:“最近都在说,京城在闹妖怪,专门吃孕妇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婴儿。” “这世上哪有妖怪。”王婆婆嗤了一声,她听过鬼上身的,可没听过鬼用刀杀人吃人的。 “真的,都好几家死了人了,全是孕妇,肚子被剖开,把没成型的婴儿挖走了吃的。”赵夫人一脸恐惧模样,声音都不自禁的小了些。 李小听着皱起眉,孕妇? 刘夫人也是孕妇……而且她还记得,刘宇男背后的伤口,深深的划开——如果刘宇男不是伏倒在刘夫人身上,那道刀口,可能正好在刘夫人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接下来的一路上,李小都有点恍惚,连两位邻居长辈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孕妇,剖腹,取婴儿……刘宇男…… 还有……她是不是真的在阴影中,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动? 是妖怪吗?是鬼吗? 虽然王婆婆说不可能,但是……连她这样的可以通过皮肤接触,预知未来的人都有,怎么就能确定,没有妖怪和鬼吃婴儿呢? 有些恍恍惚惚的走到自家巷子里,远远的,便看到她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 身材挺拔颀长,身着暗紫色华服,长发束起戴细冠。 下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扣在脚边,随着他的挪动,微微晃动着。 他背对着她们,似乎在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的门打量。 “咦?小丫头,有人在你家门口诶。”赵夫人指了指那站着的高大男人。 李小强忍住想转身逃走的欲望,慢慢的、装作从容的一步一步…… 接近时,那人似乎也听到了她们的声音,慢慢回转身来。 阳刚的长相,一脸正气,但浓眉微皱,看起来有些威严,说白了就是有点凶。 李小怔了下,顿在原地没有动。 “过来开门。”陈决不耐烦的道,他在这里站了半天,耐心已将告罄。 尤其……还没到夏天,却怎么这么热。 李小听到这话,跟赵夫人和王婆婆行了个礼,便忙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陈决二话不说迈开腿便往里走,仿佛这里不是李小的家,而是他的家。 到了院子里,他四周打量了下,“挨着刘夫人的院子,却怎么这么小。” 好嫌弃。 李小忙将手里买的米放一边——虽然只是一小袋子大米,可对她来说,已经太重。 陈决扭头正看见她放米的动作,眼神便沉了沉。 李小忙里忙外的又是以手拍去椅子上的灰,请陈大人就坐;又是洗杯子给他倒白开水,请他喝;还拿出了自己冰镇好的水果……虽然因为不舍得给他吃而犹豫了下,但最后还是洗好放到了他面前。 然后拘谨的站到一边,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行了,别搞的跟上贡似的,我不是来抓你的,坐那儿。”陈决不高兴的摆了摆手,跟个小蜜蜂似的跑来跑去的,忙活给谁看呢。 李小听话的坐下,大眼睛还是盯着陈决,虽然是因为害怕而防备,但让陈决觉得像防贼的眼神。 “你自己在家还围的跟个粽子似的?”陈决指了指她的脸,眉头皱的像两把倒立的弯刀。 李小犹豫了下,才扯下面上的布巾。 “你那帽子不嫌沉吗?”陈决又指了指她的帽子。 “……”李小眼睛瞄了他一下,想了想,还是听话的将帽子也摘下来,放在了一边。 头发本是素素的扎成马尾兜在帽子里,现在帽子一摘,马尾便荡了出来,在她脑后晃了晃。 陈决盯着她的头发和脸看了看,这才觉得舒服些——这么大热天,瞧她捂成那样,他都替她觉得闷。 李小却有些抬不起头来——她的长相,已经给她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和可怕的事。 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位很厉害的大官,可是,大官就一定是好人吗? “我不喜欢女人,你不用这么害怕。”陈决不耐烦的瞪着她,端起水杯看了一眼,粗糙的跟碗一样的杯子,一点茶味儿都没有的白开水…… “……”李小:不喜欢女人?啊? 他端起水杯看了看,便将水杯放下了。 又四处打量了下她这屋子院子,很小,但她一个人住,却显得很空旷。 院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一个坑坑洼洼的石桌,两个木椅子。 扭头往屋子里面打量,也是除了必需品,什么都没有。 怎么把日子过的这么凄惨。 “亲人都死了?”陈决不经意的问。 李小点了点头,发现他正望着她屋子里,看不见她点头,才开口瞒骗道:“是的。” 陈决嗯了一声,终于转回头来,“今天早上,又在北城发现了一个孕妇尸体。四进的深宅里,有家丁日夜巡逻,那孕妇睡的床外面有丫鬟婆子守夜……可是谁都没有发现凶手歹人,第二天是丫鬟发现的,尸体横在床上,像入睡时一样。” 他说话时,眉头依然皱着,即是不悦,也是烦闷。 长长的睫毛在他说话和眨眼时呼扇或者微微抖动,阴影遮住了眼神,让人有些看不透他深层次的情绪。 李小认真听着,心里阵阵发凉——他大老远跑过来,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