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面正在下着大雨。

李雅从低矮的地道里走出，街道上就和团长死去的街道一般空虚。

万变之道的进度条正在缓慢推进着，天空滴下的不是雨滴，而是破碎的水晶。

李雅抬头望天，天上有十数只巨大的瞳孔，无神或有神的看着这座要塞。

场面是如此的劲爆，但李雅并不觉得开心，在和奸奇的利益绑在了一起之后，他之前思考过许久，现在只觉得魔幻。

李雅低头，不再看天空上的巨大瞳孔，矮人的街道比人类城镇要干净有格局的多，万变之道还没过一半，李雅准备先回自己的居住地——也就是人类难民的居住地，灰烬脊行会。

路边不时有饥饿到扶墙的人呆滞的看着天空。

围城已经围了一个月，饥饿的人，已经是幸运的人了。

确实很黑暗，李雅想，他无比后悔一个月前在贴吧大放厥词，被踢到了真实的战锤里面，首先就挨了三天饿，只能喝雨水谋生。

然后李雅翻看系统，即便他身无分文，他又想，说不定我能让他们吃饱，系统能这样做。

——这太不像是奸奇神选了，但这是我的主意。

灰烬脊工匠协会听起来好像至少一个管匠人的地方，可李雅第一次看，他就为这个高大的三层建筑而感到惊叹，这地方比矮人王的宫殿还要高大（当然也有赫尔海因氏族首都都被撅了的原因），而这地方的权利，也和它的高大相称。

李雅觉得这地方像是rpg游戏里的冒险者协会，你进去，里面应有尽有。

在和奸奇产生关系之后，李雅的脑子好用了不少，看到高大的工匠协会和低矮的矮人宫殿，他一瞬间想到了上辈子的欧洲历史，皇权因为应输尽输而变成了纸老虎，让并不只属于一个国家的资本乘机而上。

这地方终于有一点符合了大胡子的理论，这是让李雅惊叹的。

他想，他从上辈子来，听了二十几年的科学价值观，战锤世界用几句风俗不同就把他打发了，这好吗？这不好。

【万变之道：移交城镇，80%】

李雅进了工匠协会的大门，门内喧嚷，李雅理解，兽人虽然不进攻，投石机还是要投的，而对不住的是，难民们的营地离城门很近。

能走路的先生们都喜欢在白天来协会歇脚，盯着写满任务的黑板。

黑板虽已写满，但对于骑上战马去夜袭兽人炮兵阵地这种矮人们不干的任务，人类们自然也不干，于是他们眼巴巴的盯着黑板的下面。

一时有新任务来，人类们并不缺乏在黑暗之地行走的商队和雇佣兵，他们就凑集份子钱，买通会人类语的矮人，询问新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任务。

他们并不知道这地方已经没有粮食了，李雅也是吃了半个月石屑面包，才在便秘中寻找到了人生真理。

李雅熟悉的绕过聚集在黑板前的难民们。

“嘿！李雅！”带着皮手套的手抓李雅的袖子。“会矮人语的远东商贩，来帮忙翻译一下新任务呗，这群矮垛子，脸一天比一天黑。”

李雅一个鼠胆包天就低下身子溜走了，他回话。

“我交任务。”李雅说。“可以给你一个任务提醒，下一个任务是，清理被炸塌的地道，确认里面情况。”

“你把地道炸塌了。”后面的人喃喃。“真强，不会是法师吧？”

语言精通竟然这么风骚，李雅不自觉想到了上辈子很棒的小说，里面的主角穿越到了德意志，凭借语言精通，他长着一张和李雅差不多的大众脸，却装了无数个逼。

——他是不是也是奸奇赞助的啊？谁说长着狐狸尾巴的不可以是万变魔君？

李雅走到了最边缘的柜台前，柜台上胖墩墩的矮人柜员和他打了大半个月交道。

“以加祖尔的名义？”矮人柜员不安的说。

“以加祖尔的名义。”李雅把血淋淋的地精耳朵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来，放在柜台上。

加祖尔，矮人们的死神，死亡之路的指引者。

矮人柜员表情呆愣，但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他们在大厅最边缘的地方，高高的纸质文件做了很好的阻隔。

柜员和矮人战士们很熟，就是柜员把李雅推给矮人战士们送饭的，因为李雅是最棒的候选者之一。

“我把地道炸塌了，用粮食和酒精，但我不知道炸塌了多厚，说不定挖一挖，兽人和地精就能从地底爬上来，这点还需要矮人们自己派人或发任务探测……”

这时掉眼泪的胖柜员好似回了神，他点了点头，然后从柜台下拿出了一壶酒。

他首先自己灌了一口。

“致先驱者。”矮人说。

他把酒瓶拿给李雅，李雅一闻到酒味就老不乐意了。

“致英雄主义。”李雅说，喝了一口。

——“为什么不去抢粮道啊！”，“那么我们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都早点死了得了！”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领袖是啥b后仍然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刻。

然后李雅咳嗽了两声，手臂遮住脸，把大部分矮人啤酒都咳在了自己的绑臂上。

咳完后李雅抬头，矮人柜员好似根本没哭过，笑嘻嘻的。

“四条面包一瓶酒。”李雅敲敲桌子。“任务的报酬。”

“没有。”矮人柜员笑。

“您的建议我们已经收到，人类的冒险者，在此我希望参加我们下一个任务，探查地道，作为先锋，报酬绝对足够。”矮人柜员说。“而对于之前的运送粮食任务，我作为灰烬脊行会的副行长，不能同意您接收此任务的任务酬劳。”

“您想想，您把食物送到矮人战士手上了吗？您还把珍贵的食物付之一炬，我们行会会保留对该事的追究权。”

李雅看着矮人的大胡子，他的微笑宛如面具。

李雅叹了口气。

“吝啬的矮人。”

矮人柜员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非常令人动容。

“……一切为了赫尔海因氏族。”矮人喃喃道。

——守信，这矮人的好美德。

“那人类呢？”李雅问他。

“我真的很抱歉。”矮人柜员把那壶喝了两口的啤酒递给李雅。“我真的很抱歉。”

“矮人，这守信的好美德。”李雅说。“假如没了美德，那么矮人算什么东西呢？”

李雅看都没看那壶可以当食物的啤酒，他对矮人说。

“这报酬，我必然会拿回来。”李雅冷漠的说。“你是最像人类的矮人，别的矮人没有像你这样，但也不远了，我要从你手上要把报酬拿回来，我要提醒你们，矮人的美德，矮人的骄傲。”

说完，李雅转身就走。

“你能做什么？”矮人小声念。

【万变之道：移交城镇，95%】

一到夜晚，矮人们尽数从高大建筑里撤退，因为外面有投石机一直把建筑材料送进要塞里，有胆大的人躲着矮人守卫寄居在建筑里，就算送给高大建筑的石头很多，但也危险不过拥挤的难民窟。

而李雅和他的亲友们直接向矮人们租赁，住在了行会里面最坚固的房间中，每到白天，亲友们就走下不断有石头轰击的上层，在下层吹吹风，在矮人守卫的注视之下，慢慢的行走着。

“玛丽太太。”李雅把怀里的三条半面包送给五十岁左右的金发女人，两条是揣怀里的，一条半是在垮塌的地道里捡的。

“还是没有干净的水，只能靠简单的净水器。”李雅说。“感谢木炭还在卖，不然就和难民窟里一样全是痢疾。”

“李雅大人……那您的食物呢？”玛丽太太看着高瘦的少年。

“不要在乎这件事。”李雅摆摆手。“我把粮食存在了行会那。”

这时远处两三个小孩子跑来了，父母全死球了，李雅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女人要抚养这三位，但他不能坐视不管。

毕竟嘛，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时候最前面那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跑到了他们两个身前。

“李雅哥，他们说你任务失败了，还在和矮人讨要食物。”

——李雅一时皱眉，好家伙，真会断章取义。

“他们那看笑话的样子，我们人类饿死了多少人，饿死的都是人类啊……”这时少年看到他婶婶怀里抱着一包黑色的面包。“婶婶你还拿人家东西！我已经在矮人的军工厂里做木架子了，应该是我们给李雅哥东西才对！”

李雅阻止了少年想把食物还给自己的动作。

周遭的人类聚集了过来，西方的脸，不怀好意的动作，看着有些瘸的李雅。

【万变之道，移交城镇：100%】

【您的神恩还剩9，奸奇真猛，奸奇万岁】

李雅本来想虚与委蛇一下周围的各位的。

这是中古战锤世界，周围的人看到李雅像是瘸子一般走进来，然后还和矮人骂上了，一点酬劳都没拿到，他们过了十分钟，才来瞅李雅的存款，已经是非常的西格玛，非常的仁慈了。

他们不能说太像强盗，李雅也是个大学生，虚与委蛇一下，直到状况改变，应该不成问题。

但李雅看到了周遭的人，突然觉得很无力，他要把自己救出来，不但是要和城外的敌人作斗争，也要和城内的友军作斗争。

——以柜员为首的好矮子们，贪婪的想活下去的人类们，还有已经消耗殆尽的存粮……

“小子。”李雅拍十二三岁小子的肩膀。“你被别人当枪使了，我应该一巴掌甩你脸上，把你打的像是陀螺一般旋转的，但我是远东人，所以就算了。”

然后李雅揉了揉膝盖，坐在凳子上，看着周遭的冒险者们。

“想要从我这里割下多少利益。”李雅微笑起来。“却不让之后的我感觉后悔，你们快内部决定一下谈判人员，我们来聊聊。”

李雅又抬头对玛丽太太说。

“这点面包咋够分？把那一大包面包搬下来。”他笑着。“面前的冒险者谁诉苦诉到我同情了，我就把面包赏赐给他。”

——至少我还是我大学辩论队的三辩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