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冶打马在前,夜间的山风把他的长袍刮得呼呼作响。逐月是匹夜行千里的良驹,何闯的马自然追不上的。自从离开竹鸣,胥冶就一直这般奔袭。 何闯斜斜趴伏在马上,风吹的眼睛睁都睁不开,看着前方的胥冶,怎么都得叹一句神勇。 眼看快到草场了,胥冶速度渐缓。等他架起火,何闯堪堪停下。 “你要是想要那女人,你就要!”何闯解下腰带丢在一边,又从挎包里取出烙饼,放在火架上。 “我,不想要她。”胥冶靠着山壁,眼睛看着噼噼剥剥燃烧着的火焰。 “不想要,那你这么跑。我摸逐月后背,都出汗了。”何闯撇撇嘴,卷起一个烙饼一口咬下半个。 “你知道那孩子是谁?”胥冶扯扯他包着烙饼的包袱,找出一个葫芦,拔了塞子,托在手上。 “不就是栾和壁的庶子!”何闯嚼着饼,挑挑火,山洞也不暖和。 “去年,我也以为他只是个庶子。没想到他竟然掌控着束国影卫。”胥冶喝了一口酸杏汤,依然清凉的很。 “影卫?八个人?”何闯一口饼没有咽下,张嘴问他。 “八人就不足为患了。” 胥冶背靠着山石,眯着眼睛,像是回忆旧事:“据说从束国建国就有影卫,它不掌军队,不控大权,传说只受帝王统号。说是八人,其实是八股力量,各司其职。遍及士农工商,衣、食、住、行,所以称为八人。因极具侦查、暗杀的能力,一直作为护卫王权特别的存在,不见于世间。至于几人,可能只有帝王知晓。栾和玺称帝不就是因为有影卫吗?” “这么厉害?当年还被柯鸿熙给篡了位?”何闯不信了,仰头反问。 “柯鸿熙当年掌控着京中守备,他家境贫寒,全靠军功升到京中,军中也算颇有人脉,至于篡位,可能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国君杀人如麻,又沉迷女色。灭国也就早晚而以。哼!真能千年万世?”火光唰啦一下窜的很高,火星四溅,胥冶眼中一片血光。 “那,那孩子真有影卫?”何闯凑到胥冶身边,眼睛亮亮的。 “应该是真的有吧。平朵软弱,从东北跑到西南,她,不会。”他想起当年那个小姑娘,扎着双丫髻,垂着两缕细小的辫子,辫子上两个小小的绒花还坠着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她从不敢抬头看他,兔子一样。逐渐放松了僵硬的脸。 “那,咱们返去杀了那孩子。逼影卫认主?”何闯没听他后面说的是啥,按捺不住狂喜,恨不得立时又回到那个小村大开杀戒。 胥冶一言不发,拿着挑火的棍子,眼神怪异的盯着何闯直看。 何闯慢慢收了笑脸,又沉沉坐回去。 “麻蛋!他才七岁半!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何闯意识到自己想抢的对象比着自己实在悬殊,挫败感差点打垮这个能征善战的汉子。 胥冶拿着棍子一圈圈划线:“平朵没奶。”声音细小的让人听不清。 “东边称了帝,西边篡位的是个王。连庚城都有城主,咱们打了这些年还都是一串子将军,现在跑出个小孩儿,还有影卫,老子这打的是个啥。”何闯心里苦闷,嘟嘟囔囔说个没完。 打的是个啥?胥冶现在也茫然了,他从未停下想过,打仗要打到哪儿。当年想报仇,三年征战,南方尽收。阴差阳错又平了汉北和汉中,再打下去,是要称王称霸吗?可,国灭了。仇人在哪?杀了那个孩子?他才七岁! “你想当王吗?”胥冶喝了一口酸杏,眼睛朦胧,像是醉了。 “不想当王,只想继续跟着你。你一不称王,二不称帝,老子心里虚,你什么时候跑了,我跟着谁去?”何闯抢过他手里的木棍,低头左捅捅右桶桶,脸微微的红。跟男人说这种话,比跟女人说还害臊。 胥冶笑笑,把一个葫芦递给他。环臂抱在胸前,靠着山壁,闭上了眼睛。 何闯接过,仰头去喝,倒了半天才倒出一滴。就要骂他,葫芦都杵到胥冶面前了,看着他挂着笑的睡脸,话咽进了肚里。 “你称不称王,我都跟着你。”抽~出毯子,盖在胥冶腿上,他煨着火在另一边也闭上了眼。 壮士何慷慨,志欲吞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