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拉重新回到床上。 　　　　姬娜一脸满足地像小猫一样钻到他怀里：“以后，我醒来的时候，你不可以像刚才那样站在一旁。你要躺在我身边，才行。” 　　　　他听着她撒娇，可是俊朗的面容间仍然没有重现昨夜的温情，而只是有些困惑：“……以后？” 　　　　“当然！”姬娜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席拉的眼睛：“或者你是什么意思？怎么？人睡到手了，就准备跑了？” 　　　　“不……”他摇头，永远那么认真对待她说的每一个字，所以紧蹙眉头：“当然不是。” 　　　　“唔……你以为我只是在寻求安慰。是不是？”姬娜一扬眉：“以为我这一晚过去之后，就会从新再一次去追求艾文？” 　　　　她确实说出了他的心声。可是他无法承认。 　　　　而虽然席拉没有给出反应，但姬娜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笑了一声，还是将他看透了。似乎在说他的担忧十分可笑。 　　　　她坐起身来，看到上午的光线正好。冬日的阳光穿过她昨夜拉开的窗帘缝隙，照射在那张古典沙发上。 　　　　她似乎感觉那个位置很棒，所以完全坐起，下床，只将一件单薄的外套裹在身上。她走过去坐在那个铺展着暖阳的沙发，借着窗帘缝隙，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及腰的黑色卷发反射着柔软的薄光。 　　那向阳的俏丽面庞看上去空荡荡又万语千言。 　　　　“我想要的，很多？”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始自言自语：“无非只是这个位子……和爱。这两者……就一定是不能兼得的？我真的那么过分？那么贪心？” 　　　　她陷入了费解的沉默。很久之后，才能重新开口 。 　　　　“今天稍后，我们回去，”姬娜看着那窗外一片晴好，轻声和席拉说：“把我房间里的鱼和画都扔了。” 　　　　“……好。”他在床上坐起身，但不确定姬娜是否渴望自己去坐到她旁边。 　　　　“还有鞋，就是断根又修好的那双。也一起扔了。” 她已经做完了决定。 　　“好。” 　　　　“果然，”她仍然扭着头，执着看着那冬日高空的晴朗：“坏掉一次的东西，无论再怎么修补，也没有用啊……”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姬娜坐在那片阳光下继续说，她此刻的神色冷静、仍然灵动，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以至于，许多我以前就想明白的道理……现在忽然又忘记了。尤其是看到夏西也回来……是我一时间恍惚了……又变成以前那个任性又脆弱的姑娘。只想要自己想要的……不会考虑第二天的事。”　　　　她说着，将昨晚遗落在茶几上的酒杯取来，喝了一口剩余的酒：“我不会再这样了……唔，别误会，我说的不是昨晚的你和我。”她转回头来看着席拉，好看的一笑：“我是在说艾文。结束了。我和他。其实许久以前就结束了。” 　　　　她说完那些话，继续喝了一口酒。举止轻盈得让人屏着呼吸。杯中的酒，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心中虽然有些难受，但竟然并不及预期的那般痛苦。体内的一些空缺和失落，昨夜过后，竟然好像已经被弥补了。 　　　　“可能，艾文是对的。”姬娜喃喃低语：“或许，我确实只是需要一个……”她苦笑一声，没能将话说完。她看着席拉，又其实是在问她自己：“我怎么会是这种人？ ” 　　　　“哪种？ ” 　　　　“自私。”她说，站起身来，已经晒够了太阳，现在重新脱了外套，钻入床上的席拉的怀里：“我为什么会这么自私？ ”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席拉回答，轻抚着她的面颊，确认了她已经放下艾文后，不经意间放松下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而你，只是比其他自私的人更可爱而已。” 　　　　“……少、少撩我。 ”她愣愣看着席拉，完全没想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他刚才是不是不动声色地讲了句情话。而且，很神奇，刚刚陷入低谷的伤痛心情，因为他这一句话就消散了。 　　　　席拉端详着姬娜的反应，同样没想到她会因为一句话就动情：“我不知道，今天，我还有没有权力这样做。” 　　　　“做什么？” 　　　　她被他的手引导着抬起了下颚，他低头过来吻她。 　　　　于是，姬娜又一次的惊讶了……早上时她看席拉穿戴工整地站在自己床前，心中还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劝这人放下毫无必要的隔阂。原来，其实，他只是担心着她还挂念着艾文呀……所以才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让她为难。而席拉现在终于又一次靠过来吻她，不仅证明了昨晚炽热的一切，也证明在昨晚过后，他的热情并没有衰减。 　　　　姬娜实在很喜欢席拉的吻，温柔又缠绵。而经过了昨夜，他也已经知道她身体大多敏感位置。所有的烦恼忧虑，思想的主线，纷纷消失不见了。她满足于此刻，轻微的呻.吟着。 　　　　她听到他在耳边低声说，分明已经要抑制不住，可是忍耐着先征询她的意见：“……可以？” 　　　　“别问我。”她闭上眼，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这个人：“直接做你想做的。” 　　　　******　　　　他们启程时已是中午。 　　　　姬娜重新换回了此前正式的长裙和外衣，梳了梳头发，就算完成了动身返回王城的准备。 　　　　席拉留在房间，最后检查是否有遗落的东西。 　　　　他看着那因为二人缱绻旖旎而睡乱的床铺，为能够满足姬娜而感到愉快。但是，那一切结束之后，他又回到从前不幸的深渊，无法轻易展露出笑颜。 　　　　艾文昨夜没有来见姬娜，恐怕，很大的原因，是他造成的。 　　　　前一天的上午，他路过姬娜卧室时，看到艾文从那里走出。 　　　　他没感到意外，他不认为世间有谁可以拒绝姬娜，何况这是自己早就决定要帮助她做的事。 　　　　可是，那个叫做艾文的少年，那个即将加入王室灵卫队成为他同僚的男性灵者，从姬娜的房间中走出时，身边环绕着无数的侍女，那张俊秀的面容间只有慌乱、困惑、无所适从。从任何一种程度上来讲，他都没有从他身上看出要离开她们去寻找姬娜的坚毅。 　　　　那少年分明什么也未准备好，却已经得到了太多。 　　　　这种人……真的配得上姬娜吗？ 　　　　那天上午，他引导着艾文走去姬娜的办公之地。一路上以平缓的工作口吻和艾文交代姬娜琐碎的嗜好——实则，只是毫无意义的炫耀。他想不到自己会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但却仍然想和对方证明，分明自己才是更了解姬娜的人。 　　　　“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艾文问他，似乎仍然在困惑。 　　　　“您是姬娜选中的人，”他回答，几乎是故意地在现在这一刻就讲出这件事：“或许，未来，某一天，您会在这里替代我的位置。” 　　　　“替代？？”艾文显然惊讶，完全没想到这种事。 　　　　“否则，”席拉停下引领艾文的脚步，转身回来看着他。他的眼神、口吻分明仍然平静如若新月，但显然仍有执意要刺痛对方的意图：“以您们之间这般遥远的距离，如何会有未来？” 　　　　“我……我不能替代您。”善良的少年流露出苦笑，完全没有看出他的恶意，且不忍心伤害故事中的任何一人：“否则……席拉去哪里呢？” 　　　　他没有回答他，只是引领他继续前行，恐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潜伏了三年的心绪。 　　　　我？去哪里？ 　　　　不被她所需要的话，去哪里，都无所谓了罢。 　　　　******　　　　我了解姬娜。 　　但姬娜……恐怕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了解我。 　　她不知到我其实多虑又阴险……在最关键的一刻，却会为了私欲而背叛她。 　　　　因为，昨日，还在前任亲王庄园时，奥萝拉队长其实有发简讯给我。艾文确实和她请示了晚间的短期休假。奥萝拉和我说，如果真的是姬娜大人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可以放人。 　　　　我回答她，也许，没那么重要。 　　　　我的所作所为确实卑劣。但是，其实，当艾文那晚真的没有出现时，我比姬娜还要无法原谅他。因为如果他真的想来，无论如何，都会来的。且如果换做是我……我……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来的。 　　　　艾文，不值得姬娜的等待，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　　　　只是，后来，昨晚的结局，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我没想到姬娜其实那么脆弱，其实，无非只想被温柔对待。 　　　　而如果现在说，这从不是我最初想要的结果……恐怕没有人会相信罢。 　　　　但我分明早就做了决定。在她的足五宴上，被她选择的那一刻起，宣誓之时，我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要作为她的护行灵者……守护她、仰望她……终此一生。哪怕，要永远看着她在别人怀里幸福。我已有了觉悟。 　　　　毕竟，她是我的主君。她终将和其他优秀的灵者，或者王室贵族联姻。我对自己的所得没有任何奢望，故此，并无所谓会被她讨厌。 　　　　可是，三年过去，似乎仍然没有人能给她想要的东西。 　　　　那么，我这种人……真的可以……开始……尝试着给她幸福么……？ 　　　　******　　　　席拉最后环顾着酒店房间，确认了确实没有遗留的东西后，看到姬娜早就穿戴整齐，正站在出口的地方，笑靥盈盈看着自己。 　　　　“走啦！”她对他笑着说，似乎已经等得太久，认为他没必要永远这么谨慎认真。 　　　　席拉向门口的姬娜走过去。而她已等不及了，先行转身，踏入了走廊。 　　　　如果你能爱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明白吗？什么，都愿意。 　　　　他看着姬娜窈窕的背影已经在走廊上渐行渐远。她忽然回头时对他明媚一笑，挥手让他快步跟上。 　　　　她的笑容十分满足，愉快，再没有不悦和失落。 　　但终归和念到艾文时，并不相同。 　　他快步跟过去，感到心脏正在发出苦涩的哀声。 　　　　可你永远不会明白。 　　　　******　　　　黄昏时刻，他们抵达了王城。 　　　　果然，仅仅消失了两天，工作就如小山一般又一次堆积在姬娜的巨大桌案上。 　　　　她对席拉苦笑了一下，向那办公桌走去。而当返回王城之后，恐怕，谁都看不出这二人间曾发生过什么不一般的关系了。 　　　　姬娜先按照文件的紧急程度排序，将一定要在今晚完成的工作划分到桌前来。随即，她打开了那最为紧要的一份加密文档，本来愈发严肃的双眸又一瞬间变得惊诧。 　　　　“姑姑想把灵者分站的管理移交给我？！”她看着那绝密文档上的文字计划，重新又读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席拉闻言不由皱眉。此人能力上限极高，近年来已经不仅只管理姬娜的安全，更在工作上可以为她分担许多，所以相比其他护行灵者，对主君事务有着更充足的了解：“可是，王的许多工作，其实都已经分割到您这边。灵者分站又十分杂乱，我不认为您现在还有富余精力处理分站的问题。” 　　　　“可是，如果我说工作量过多，”姬娜也是皱眉，赞同席拉的看法，但无法和佳娜表示回绝：“姑姑恐怕会想将教律从我手中移走，她一直想这样做呢。实话说，教律对我来说是相对轻松的一科，也很容易出彩。可是灵者分站不一样！各区百姓的治安管理……安全无差就是基本的职责，做得再好，也都是应该做的。可但凡出了一点问题，就全都是问题。姑姑这是……要给我个很烫手的任务啊……” 　　　　“所以，要拒绝？” 　　　　姬娜面色凝重地沉思了片刻，摇头：“还是不能拒绝。她想交给我的东西，就必然已成定数。看来，王是想试试我的极限吧……”姬娜说着，微妙地一笑：“是不是我最近太风光了？果然事事做得完美，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唔，对了，”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盯着席拉：“你，不许再称呼我为‘您’。” 　　　　“唔……”他一瞬间惊讶：“可是……”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姬娜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又有点撒娇：“忽然变回去，好古怪。不喜欢。” 　　　　“……。”席拉怔住了，只觉姬娜不应如此任性，但又因她忽然娇嗔而一时动情……可分明一秒钟前还在讨论正经事，且现在又在王城之中。虽然左右无人，但他还以为回来这里后，不再将此事提在明面上，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随即，姬娜忽然凑过来，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他面颊，打断了他的思路——显然，她完全并不是这么想的…… 　　　　“不用担心，”姬娜说，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的文件上：“明天议会，我探一探姑姑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如果一定要把这事甩给我……大不了，我也甩出去就是了。”她说着，俏皮一笑，简直就是个机灵鬼：“说不定，最后……有可能……要不得不拜托初来帮忙。” 　　　　“……初？”他强迫着自己回应她的话题，其实分明心还停留在她刚刚凑近过来的那一刻。 　　　　“是啊。你难道没听说过……初在灵者分站，有个‘老熟人’？”姬娜对席拉调皮地一眨眼，看得出来，不可能只是熟人那么简单。 　　　　然而席拉摇头，虽然曾经和初共事多年，但彼此间并不熟悉。 　　　　“啧啧，”姬娜一脸无趣地看着席拉：“连我都听说过的事，你却不知道……还真是对八卦免疫呢。” 　　　　席拉不由苦笑，确实对其他人一直漠不关心：“您……”他看着姬娜一瞪眼睛，硬生生地改口：“……你还有很多公事处理，我不打扰了。” 　　　　“啊，那个……”姬娜唤住已欲离开的席拉的背影，但这次竟然没像从前那么直爽，把想要的东西很快说出来。她看着席拉平静的眼眸……欲言又止。就算是她，也很难再三直接地要求这种事…… 　　　　他读懂，所以回答：“晚上，我会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