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止走入院中,看到了沈雨淑已是披麻戴孝,默默的流泪,旁边冯妍、徐怀夕也是止不住的抽泣。
程大勇则是对着屋内跪在地上,低头流泪。
“大勇,你来说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冯止的声音,程大勇也是忍不住哭出了声,边哭边说道:“我对不住萧大娘,对不住萧大哥,对不住嫂嫂,对不住……”
未等说完,冯止上前给了一巴掌说道:“告诉我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差!”
就这样,在抽泣声中听程大勇叙述完,冯止又问了一旁的鲁城隍:“还有没说到的事情吗?”
他赶紧回道:“刚打听过,周围百姓听到过一句,因为脸上的刺青,萧大哥才被认为是探子,别的没有了。”
冯止此时思绪纷乱,不知赵经世背后是何人指使,也没想到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是走到萧仲甫遗体前,开口说道:“嫂嫂可知萧大哥有什么遗言?”
“他那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唯一的执念就是这把刀。呜呜……
娘知道后,留下一句:从我儿决定走这条路起,就注定了是这般下场。
接着就拿出来剪刀自尽,根本来不及阻拦。”沈雨淑此刻已是刀剜肝胆,剑锉身心。
冯止点点头,目光落在那把戚刀上,久久不语。
“嫂嫂莫要寻短见,这个仇会报的,必让你亲眼见证。”
接着他拿起那把戚刀走到外面,当着所有人抽出刀来横在身前,雪花落在刀刃上,更添一丝寒意。
所有人都在沉默的看着那一道寒光,听到冯止坚定的声音传来:“如今我已为游击,凭此割掌之誓,吾必杀赵经世!犯我西川彭州营者,吾必杀之!”
冯止左手握住刀刃,用力之下,刀刃已进入手掌皮肤,一滴滴的血液流下来,。
但他并未停下,左手从刀刃中部继续向左移去,直到刀尖,一把戚刀已经被染成红色,不去管左手的伤口,猛地向前一挥刀,刀尖对向所有人。
“凡想跟我干的留下,不想的便自行离去。留下的人以后就是战兵,上战场或有一死,但也永远接受彭州营的庇护,来犯之敌皆杀之!”
看着刀尖上滴下的血珠,杨贵强立刻大喊一声:“杀!杀!”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没有考虑就跟大喊起来:“杀!杀!杀!”
“队长带人自行返回,现在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说完冯止转头就回到院中。
入夜,随身灯已经点起,冯止对着何清泉说道:“萧大哥的青冢地点,老先生操心了。”
“都是应当做的,冯游击放心吧。”
……
紧接着冯止吩咐下去,从铺子买了白纱布、本色布,裁缝连夜裁了帷幕、帐子,把灵堂布置起来,阵风传来,烛光抖动。
沈雨淑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喃喃道:“相公,是你不甘心走吧,等我几日,我便下来陪你。”
她亲自将二人穿衣入殓,一身缌麻,跪在棺前,眼泪已经干,只剩抽泣。
早上她还是有母亲,有夫君的幸福妇人,从流贼那里逃出来,没有几日好过,便再次跌入地狱。
冯止也换上一身麻服,跪在棺前。
沈雨淑说道:“冯将军不可,您……”
“莫要劝我,萧大娘待我如己出,为她守灵是应当的。”
后面冯妍、徐怀夕和程大勇也在跪着,堂中一片寂静。
冯止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弱小,他开始本是以第三视角来见证着这些人的人生,但真正成为冯止以来,身边人对自己的感情也让他不再理性。
本掌握着历史大势的发展,也对自己抗击建奴有着充足的信心,决心带身边人走出一条大路,自以为能掌控所有的事,但当下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穿越者也没那么强,就连身边人都护不住,甚至可以说就是自己害死了萧大哥,让他潜伏在贼营中落下印记,被某些人利用,成为杀人的借口。
“咔咔”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几人循着声音看去,正是冯止握拳太过于用力,关节发出的声音,割掌后的血液又一次流了出来,但他自己却浑然不知,也仿佛失神一般。
徐怀夕向前挪动到冯止身旁跪下,握住那只“吱咔吱咔”的手,重新缠了一条布带上去,冯止冰冷的手感受到一丝温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眼角的泪水终于奔腾而下,冯止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对死去挚友的愧疚,对生者的亏欠,对自己的无力,对来到这个世界后首次的迷茫,对三代援辽将士就此凄惨的下场,种种复杂情绪齐聚一身……
大坝,决口了。
也意味着,冯止已经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中,卸下了穿越者自认优越的枷锁。
几人听到冯止竟然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出来,也是忍不住再次落泪。
……
哭过之后,冯止长吸一口气,目光再次坚定,看向堂上的灵位,心中默默道:萧大哥,你放心,那把戚刀我会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