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听说不是这样?”朱元璋气定神闲道。
范德彪他们都快要哭了。
这可是在奉天殿,他们能说实话吗。
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他们所在县、府官员的老大的老大。
但凡把实话说出来,他们下半辈子也别想好好活了。
“皇上,我等都是自愿的,朝廷征战需要粮草,天下百姓需要吃饭,前两年又刚发生了大灾,正是朝廷艰难之际,我等捐助粮草,捐助钱粮,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听了范德彪的话后。
李善长等一众大臣的脸色才总算好看了一些。
“当真如此?”朱元璋脸上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看着李善长,开口道。“善长啊,你们中书省可知道此事?”
李善长赶忙回道:“回禀皇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中书省只负责归整户部提交的税收奏报,至于各地州府具体收税过程,我确实不知情。”
李善长顿了顿接着开口道:“是臣的疏忽。”
“最好是疏忽。”朱元璋笑了笑,从身旁拿出一堆奏折,抬了抬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为了对抗新政,这才让这些地方士绅捐钱捐粮的。”
朱元璋低头,扫了一眼众大臣。
大臣们顿时一个个满头大汗。
朱元璋笑了,打开其中一本奏折,开始大声念出上头联名上书大臣的名字。
“李善长、陆仲亨、费聚.”
“宋濂、吕昶.”
每念到一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大臣就如遭雷击一般,脸色也跟着白上一分。
朱元璋刚才扣的罪名可是对抗新政,他们哪里刚吱声,这可是死罪啊。
跪在地上的范德彪,这时候忽然福灵心至,大声开口道:“皇上,我等捐助实在是出于一腔热血,与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大殿上,一众大臣因祸得福,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李善长这边已经决定断尾求生了。
在他看来,如今不可能再让新政延缓了。
因为他们上书的理由,再也站不住脚了,无论范德彪他们这些士绅富户们是否出于自愿捐献,可有一个事实已经不会改变。
那就是旧税税收的钱粮,远没有交上去的成绩单这么好看。
李善长在心中酝酿了一下说辞,正准备开口。
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先开口了。
只见朱元璋笑着说道:“范兄,你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的是,那些废物狗官除了逼你们捐献外,什么事都干不好。”
“范兄”两个字一出口,范德彪整个人如遭电击。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
怪不得方才总觉得皇上的话这么耳熟。
“抬起头来。”
得到命令后的范德彪,缓缓抬起头,然后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来自江南的琉璃商人,洪大。
“还认得朕吗?”朱元璋看着范德彪,开口笑道。
“草民死罪,死罪!”范德彪连忙低下脑袋,不断磕头道。
看到这一幕,李善长脸色苍白,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只能硬生生咽回肚子。
朱元璋挥了挥手,开口道:“带下去。”
话音落下,大内侍卫们便是将范德彪他们这些地方士绅给带了下去。
而事情,这才刚刚开始。
“善长啊,你现在再和咱说说,今年各地赋税成绩如此漂亮是因为什么原因?”朱元璋走到大殿上,来到李善长身旁,开口道。
一滴冷汗从李善长额头滑落。
“陛下,不论手段如何,能够让这些士绅富户捐献,对朝廷来说,也算是好事。”李善长勉强开口道。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朱元璋又怎么会如此生气。
朱元璋从身上拿出一本奏本,直接砸在李善长身上,冷声道:“这是广东省韶关府真实的税收情况,你自己好好看看!”
李善长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账本一看,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
他也没想到下面的人,竟然会将事情办到这个地步。
真是害苦我了!
“整个韶关府百姓的人丁税直接增加了三成!除此之外各种苛捐杂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的,而这些都是咱的亲眼见闻。”
朱元璋看着众人,怒道:“而这就是你们口中还行的旧税制。”
“苛政猛如虎,你们想要延迟新政推行,是想让咱大明的百姓,再过一年这样的日子吗?!”
龙吟声下。
群臣噤声。
朱元璋一步步慢慢,重新走回龙庭,俯视着大殿下头所有人,接着开口道:“这次胡乱增收税种的官员,一经查实,统统拿下,杀无赦。”
“这是欺君!”
朱元璋瞥了李善长一眼。
“李善长疏忽职守,罚俸三年!”
“退朝!”
散朝后。
直到走出皇宫后。
众大臣都还觉得自己脖子后一阵发凉,心有余悸。
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们当时真怕,朱元璋将他们也直接拿下。
事实上,如果不是事先朱标相劝。
按朱元璋以前的脾气,还真有可能这么做。
主要是这一次牵扯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波及淮西、浙东两党,几乎涉及在京以及地方绝大多数官员。
要是通通按欺君之罪论处。
怕是要杀个人头滚滚,上万人人头落地了。
这对于如今的大明显然不是时候。
可即便如此,已经将范围控制在一个可控范围内,这一次仍旧要死很多人。
朝堂明显要经过一次大洗牌。
朱元璋对李善长的惩处,便已经是在传递出一种讯号。
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罚俸一年,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其中代表的含义。
那些侥幸逃脱的官员们,散朝回家后,立马开始纷纷上书,大吹特吹新税制,恨不得立马就实施。同时在奏章里,痛心疾首称自己也是被户部的税收数据给蒙蔽了双眼,这才会联名上书那等愚蠢的请求。
户部尚书吕昶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没法子,只能上书直接请辞。
只是最终并未得到允准。
至此,税制改革的风波终于彻底停歇。
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从明年洪武六年开始,新制彻底推向全国。
漠北,草原。
扩廓王帐。
“扩廓王叔,想必你也听说了,北平城那边开始重修修建高墙了。咱们再不动手,怕是没有机会了。”海别公主开口道。
王保保并没有回话。
这些情报,连海别都能知道,他又如何不知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动作,是因为王保保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这么做,对于草原上的族人们,究竟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