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娴是第二日早膳的时候,才晓得胤禛宿在了李格格院子里头,挽香,挽洛都哄着她,白茶跟碧茶则是没把这当回事儿。 毕竟若娴才十岁,心里头吃味,也不能拦着四阿哥宿在格格的院子里头不是? 若娴本还等着胤禛过来用早膳呢,昨个儿一句,他日后到正院来吃,若娴这会儿就得小媳妇儿似的在这儿等着,胤禛不来,她就不能动筷子。 碧茶与挽香对视了一眼,挽香会意,知道这会儿不说也不成了,这才吞吞吐吐的将胤禛昨个儿不是睡书房,而是宿在李格格院子里的事儿说了。 几人都以为,若娴是要生气的,只若娴一个在心里头乐开了花:“这样的事儿,你们该早些告诉我才是。” 若娴说完这句,觉得自己面上的笑容有些个不合时宜,赶紧往回搂:“那个养胃的汤,该早些送去李格格的院子里,这养胃的东西,哪儿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碧茶立刻跪地赔罪,白茶只当若娴是要掌握着四阿哥的行踪举止,便从四阿哥昨个儿从上书房回阿哥所说起,几时几刻去的李格格的院子,几时几刻赏的东西,又是几时几刻院子里熄的灯,那叫一个事无巨细。 若娴听得目瞪口呆,倒不知道白茶这样精细,一听就是个管事儿的好苗子,因而歪着身子,含笑瞧着她:“好利的一张嘴。既是四爷赏了东西,我自然也要赏的。” 若娴想了想道:“我记着有个双面绣的炕屏来着,既是四爷赏了李氏罗汉榻,不如便送了那个去摆着。” 若娴入宫的时候,带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各个塞得满满当当,插不进手去,倒把同日进宫的三福晋比得没脸。 挽香有些心疼,不好当着白茶的面说舍不得给,只道:“怪不得福晋记着,那炕屏是苏绣,一根蚕丝绒劈成了几十缕,上头的牡丹花绣的鲜亮的能招了蝴蝶来,莫说是京城里头,便是宫里头怕也寻不出几座来。” 若娴知道挽香的意思,只她死过一回的人,再不会计较这些个死物:“正因为难得,才赏给她呢,赏她伺候四爷尽心尽力。” 胤禛回阿哥所的时候,苏培盛就将这件事儿禀了,这回胤禛坐在外书房,愣了好一阵子的神儿。 他上下两辈子,怕也没见过比若娴更好的女人,这般良善,一心一意的替他打理好后院,免去他的后顾之忧,若上辈子没有若娴,他的皇位得的怕也没那么顺利。 若娴越是好,胤禛心里便越是愧疚,直坐到夜色渐浓,苏培盛进外书房点灯,才道:“不必点了,去正院。” 胤禛大步往正院去,若娴这边都灭了两盏烛火,换了寝衣要睡下了,听得通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若娴可不是那种没经过事的小姑娘,男女那点儿事,心里头门清,听得胤禛进来的脚步声,怀里跟揣了个兔子一样的,“咚咚咚”直跳,这是……这是来收账了吧…… 若娴想到这个,就有点腿软,不敢往外头去,索性蒙了锦被装睡。 挽香,挽洛,白茶,碧茶四个在外头跪迎,还以为若娴因为穿着寝衣,所以在稍间里迎着,哪知道进了稍间才发现,帷帐盖得严严实实的,里头的人根本没醒。 挽香急得跺脚,挽洛忙着替自家福晋打圆场:“福晋前几日大婚累着了,如今还没缓过精神来,早早便睡下了,怕是睡得沉,没听见主子爷来了。” 挽洛说完,要去叫起,却被胤禛拦住。 胤禛的声音温柔沉稳,如同洞箫:“福晋年岁小,觉不够睡,别去扰了她。” 胤禛扫了一圈,点了点窗下的罗汉榻道:“把这收拾出来,我在这儿睡下便是。” 若娴才十岁,他便是宿在正院,也不能与她同榻而眠。 白茶忙着去收拾,将炕桌挪开,重新铺了棉褥子,抱了一床锦被铺上,再灌上汤婆子,先放被窝里暖着。 这厢胤禛去净室梳洗,碧茶跟着伺候,胤禛便问起来:“小厨房里都备着些什么?福晋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能在吃食上简朴了。” 胤禛从前自己在阿哥所,倒不觉得委屈,他在吃食上,从来不在意,饿了,拿个馍馍配热茶也能顶饿,不然也不至于落下胃病来。 可如今若娴入宫,再不一样,没得让她过得还不如在闺中自在,他娶她进门来,不是为着让她受委屈的。 “福晋今个儿说,明一早想吃油条,奴婢跟御膳房说好了,四更天去取,另外用虾头熬了虾油,明个儿作粥喝,福晋爱吃酱菜,因而从御膳房要了十几种来。”碧茶轻声说着,怕吵醒了若娴。 胤禛听后,剑眉微皱道:“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吃这个怕也不成,如何也该吃些肉才好,你一会儿从白茶拿取些银子,给了御膳房的管事,就说我觉着素了些,让他们多上几道肉菜。” “爷要觉得素,那明个儿奴婢做一道皮蛋瘦肉疙瘩汤,福晋晚膳时,万福肉都没动,倒好像不爱这些大鱼大肉的,至于御膳房那边,爷早就打点过了,如今要些什么都便宜,但总归离着阿哥所远,东西送来不够热乎,倒不如耳房煮了的好,奴婢瞧着福晋也是爱吃烫口的东西,不爱吃那温的。” 碧茶听四阿哥一句句都为着小福晋,立时将自己这些天观察到的都说了。 胤禛连连点头:“你倒是用心,便依着你说的办。若有个什么,不必禀了我,直接去白茶那支银子就是。” 碧茶连连点头,胤禛这才打发了她。 胤禛在净室的话,被支棱着耳朵听动静的若娴,听了个一字不漏,她还当胤禛趁着她睡着,不知要交代两个宫女什么,没想到竟是句句都为着她。 若娴在昏暗的帷帐里头琢磨不明白,她是真看不透胤禛,这人前头那么多事儿,倒好像不知道似的了,哪有男人不在意,自己女人心里有别人的? 这……不合理啊! 难道说…… 若娴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三阿哥那点儿癖好了,三阿哥喜欢颜色好的不假,但更喜欢年岁小的,那些个刚抽了条,嫩嫩的宫女,最得三阿哥的心。 难不成,四阿哥与三阿哥是一号人? 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好? 若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个宫女都被指使出去了,就她跟胤禛孤男寡女的在内室里,她今个儿是不是难逃虎口了? 若娴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的太对了,四阿哥与三阿哥那是一家子兄弟,说不定真有同样的癖好呢。 帷帐外头的胤禛躺在罗汉榻上,觉得若娴的屋子,连香味也跟别个不同些,清雅沉静,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去,一觉到了苏培盛叫起的时候。 胤禛许久不曾这样好睡了,从重生开始,便一步步谋划,将上辈子觉得晚了的那些个事儿,一一提到前头来安排。 胤禛瞧了眼对面仍旧落着的帷帐,心情说不出的好,见帷帐里头没动静,轻声吩咐道:“让福晋多睡会儿,不必吵她。” 四阿哥这么吩咐,挽香与挽洛不能瞧着若娴当真这么干,昨个儿不起身迎着,已经是大不敬了,今个儿还不起身伺候,这是闹哪儿样? 挽香等着四阿哥去了净室,伸手就将若娴的帷帐给撩开了,还以为若娴还睡着,哪知道若娴顶着两个黑眼圈瞧着帐子顶,根本就是一夜未眠。 挽香唬了一跳,自家福晋这个模样,可不能让四爷瞧见。 挽香与挽洛对视了一眼,用帕子给若娴净了面,急急上妆,先将眼下的乌青给遮了去。 若娴这会儿心情一点儿也不好,她怕胤禛昨个儿夜里做些什么,困成了狗,也不敢睡,愣是在自己胳膊上掐了好几个乌青印子,才熬到这时候,心里把胤禛骂了个狗血淋头。 真是的,进得内室来,不是想对她这样那样,又做什么进内室来? 外头好几间屋子呢,睡哪儿不成,非睡到她对面! 若娴气鼓鼓的,大口吃着油条,恨不能将胤禛当油条给嚼了。 胤禛一直瞧着她,见她扯着油条吃,怕她伤了胃,从她手里夺了过来,一小块一小块掰碎了,给她拌粥里吃。 白茶瞧见了,低声与碧茶道:“以后切成小块,给福晋放粥,或是汤里头,可记下了?” 碧茶连连点头。 两人正咬耳朵,就听得外头柔柔弱弱的声音道:“四爷,福晋,妾来服侍主子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