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顾明良提到过想要辞了差事之后,方氏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就连对大妞二妞她们三个说话都是满脸的笑意。 但事情过去半个多月,也没有人再提及过。 方氏的兴奋劲也慢慢降了下来,大家也都只当顾明良只是一时兴起,不再多想。 这些天家里农活不多,顾长光就去城里给人打短工,卫氏则在家里织麻布,大妞二妞也帮着打络子赚钱。 顾云浩跟三妞正在后院喂鸡,就突然听到前院响起一阵狗叫。 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顾云浩到了前院,就见着河对面的三叔一脸着急地过来。 说是喊三叔,其实也是姓顾,跟顾云浩他们家虽然隔了好几代,但也沾着亲。 这三叔原名顾长杰,因着在他们家里排行第三,所以顾氏族里的孩子都唤他三叔,或是杰三叔。 “杰叔,怎么了?” 看着顾长杰满头大汗,顾云浩上前问道。 “幺娃子,你大伯跟你爹呢?” “我爹去城里做工了,大伯在后山砍柴呢。咋了?” “可是不得了了,你爷爷摔着了。” 顾长杰一抹脸上的汗珠子,一面着急地喊李氏:“婶子!快些让长荣大哥去城里看看吧,说是良叔摔着了。” 李氏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急急地赶出来。 “长杰,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到底是咋回事啊,可别吓我老婆子。” “哎呀,刚刚我在村口,碰到隔壁村赶牛车的胡三,那胡三带信回来,说是良叔被派出去收税,在谢家村摔了一跤,叫找人去城里抬回来养伤呢。” 顾长杰三两句把话说了清楚,又说道:“婶子你也别担心,叔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先到后山去找了长荣大哥,然后去城里把叔接回来。” “幺娃子,你大伯出门多久了?往哪边走的?” 闻言,顾云浩连忙指路道:“往小西沟那边去了,走了有一个时辰了,杰叔,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才多大,瞎添什么乱,好生在家里看着你奶奶,我去找你大伯回来。” 顾长杰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忙往小西沟方向去了。 这里李氏早已急得不行,眼圈都有些泛红。 顾云浩也很是担心,想到爷爷毕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他就有些坐不住。 “娘,要不咱们先去城里瞧瞧?好歹也能先找个大夫看看伤的重不重。”卫氏建议道。 方氏回了娘家,家里现在就卫氏跟李氏两个大人,自然就开始商量。 “娘说的是,阿奶,咱们也去城里看看爷爷吧。” 顾云浩很是赞同卫氏的观点,不论如何,还是要先就医,不然这个时代本来医疗条件就差,要是医治晚了,留下什么病根就麻烦了。 想了想,李氏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进过城了,而且也不放心就留这几个孩子在家里。 “奶,别想了,爷爷年纪大了,可拖不得,就算是大伯回来,也要预备着看大夫的钱给大伯带上,先在城里给爷爷瞧一瞧才是。” 稳了稳心神,顾云浩也是觉得就这么一家子扑倒城里不理智。 而且顾长荣应该走得不远,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加上天色慢慢晚了,这么一大家子女人孩子往城里跑,也是不安全。 于是提议让提前把看大夫的钱准备好,到时候顾长荣一到家就能立马往城里去。 有了顾云浩的提醒,李氏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忙进屋子去拿钱给顾长荣备着。 “娘,咱们村离县城这路不好走,还是去找个牛车的好,爷爷受了伤,走不了路,靠大伯背回来也不是个办法。” 想了想,顾云浩又跟卫氏说道。 卫氏深以为然,隔着窗子跟李氏说了一声,就去村里借牛车去了。 果然没一会,顾长荣就跟顾长杰两个急急赶了回来。 把手里的砍柴刀和背上的新柴一放,顾长荣就要往城里去。 “老大,你把这些钱拿上,到时候先在城里找个大夫给你爹看看。”李氏拿了些钱递给顾长荣,一脸担忧地吩咐道。 顾长荣把钱收好,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娘你也别担心,没事的。” 又吩咐顾云浩:“在家好生照看着你阿奶。” 顾云浩忙点了点头,又道:“大伯,我娘去借村头吴家的牛车去了,你顺路去瞧瞧,然后赶了牛车去,好拉爷爷回来。” “好小子,想的挺周到。” 忍不住赞了一声,顾长荣就匆匆跟顾长杰两人往城里赶。 隔了一会,卫氏回来,李氏忙问:“老二家的,咋样了?那吴家借车不借?” “娘,您放心,咱们有车用,刚刚我拉牛车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大哥,他已经赶了车往城里去了。只是等会还得去给吴家送二十文钱。” 牛在种田的人家,那可是个宝贝,人家买牛养牛那都是不容易。 吴家是村里为数不多养牛的人家,平时农闲的时候也赶牛车拉人拉货来赚钱,现在去借别人家牛车接人,自然是该付钱的。 顾家人一向不爱占别人便宜,李氏也是点头道:“应当的。” 言罢,李氏就转身进屋子取了钱交给卫氏,让她立马送过去。 从青坪村到临川县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一家人只能在家里焦急的等着。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把人等回来。 因着晚上安静,牛车一到顾家附近,家里人就听到了消息,都跟着去看。 看着顾明良坐在车上,伤的不重,顾云浩不由松了口气。 这边顾长荣背着顾明良往屋里走,那边顾长杰也开始告辞。 “婶子放心,叔只是腿上伤着了,大夫说养几天就好。这天也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有事的话再喊我。” 李氏忙是连连道谢。 “娘,我送送他三叔,顺便把牛车还回去。”顾长光拉着牛车的缰绳说了一句,就跟着顾长杰两人一路去了。 他本是在城里码头上做工,突然被顾长杰找了来,连忙告诉了工头一声,就赶着一起送顾明良回来。 送走了顾长杰,一家人到了里屋。 “老大,你爹怎么个情况,大夫怎么说?” “娘,大夫说爹是腿摔着了,但没伤着胫骨,只是腿上的肉被嗑去了一大片,要养上一段时间。” 闻言,李氏嘴里念了两声佛,又道:“就算没伤着骨头,那也是够人受的。” “爷爷,疼么?” 顾云浩看着顾云良腿上包扎的白布还透着殷红,就知他爷爷还是伤的不轻。 “乖孙别怕,爷爷没事,不疼。”顾明良感受到孙子的关心,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顾云浩的头。 “这什么差事,在户房这么些年,哪里轮得你去收税。”李氏心疼顾云良的伤,就开始忍不住抱怨。 顾云浩心里明白,但也知道此事没有他一个小娃娃插嘴的余地,便不多言语。 “爷,你喝点水。”顾云浩端了一碗晾温的开水给顾明良。 水是二妞提前就烧好的,牛车一到,姐弟俩人就晾了两碗放着。 因着是夏天,他们平时都很少烧水,但现在顾明良受了伤,自然就不好再喝凉水。 喝了口水,顾明良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舒坦不少,心里的烦闷也少些,随口说道:“算了,谁当差不是这样。” “还不是那新来的主事闹得,户房里十来个差役,偏生就让爹去,还是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可不是故意跟爹过不去嘛。” 顾明良忍得,顾长荣却有些气不过。 他去的县衙接顾明良,自然听到些消息,所以更加不忿。 “胡说些什么!长这么大,心眼是越活越回去了。”顾明良把碗往身边的小桌子上一放,面色肃然地教训顾长荣:“好歹进城这么多次,这点小事都看不明,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 “爹,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了还值当在家里这样说?” “我只是气不过。”顾长荣嘀咕了一句。 顾明良却是冷冷一哼:“那你气性也太大了,性子得磨磨才行。” 这爷俩的话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顾云浩却是暗暗一叹。 看来他爷以后在衙门里的差事不好做了。 且不说周、许两个师爷斗法,那新来的主事是许师爷的人,就说顾明良先前传言接任主事这一件事,新主事就不会让他安生的当差。 今天叫他去收税,明显就是落他爷的面子,只怕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少不了。 想到这里,顾云浩就忍不住心疼。 若不是为了那份俸钱,他爷哪里需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