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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愁煞人

话本的另一个高潮来了,金銮殿上,皇帝对书生十分赞赏,授予高职。小姐的父亲满面愧疚地也当着满朝文武承认书生是他的女婿,并且向女婿道歉,书生不计前嫌唤了一声“岳父”。

夏敏柔读到这里,仿佛已经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眼中亮晶晶的。

然而故事还有后续,写话本的是男人,男人追求的怎会只有这么点?书生得岳父相助,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地位超过老岳父之后纳了数房美妾。小姐一开始不愿意,书生敬爱发妻不忍苛责,就找来岳母劝导她,小姐终于想通了,不仅不再吃醋,还主动给丈夫物色美妾。

就此妻妾和睦,平步青云,这才是属于男人的美好人生。

李成蹊在故事的结尾处,“美妾”二字上用朱笔画了圈圈,提醒她:男人功成名就的时候你就只是一个贤妻了。

夏敏柔雀跃着的心好像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又闷又疼。

《盛京回忆录》,讲的也是官家小姐偶遇穷书生,然后相爱私奔。不同的是,这个书生并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就算头悬梁锥刺股也只能卡在秀才上,在积蓄用完之后只能靠书生卖画卖字坐馆来维持生计。

若书生娶的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那女孩,他的收入倒是很够用,可惜他娶的是个千金大小姐。大小姐要穿绫罗绸缎,粗布会磨伤她的皮肤;大小姐要吃珍珠粉和燕窝,不然皮肤会失去光泽;大小姐不能洗衣做饭,不然会烧了家当……书生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挣钱,回来还要给大小姐洗衣做饭,还要被大小姐嫌弃。

书生虽然爱她,虽然好脾气,但也经不住这样磋磨,两人天天吵架。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书生已经不是当年温雅的书生,大小姐也不是当年优雅的大小姐了,在某一次大小姐因没喝到红枣乌鸡汤愤而砸了饭碗后,书生终于忍不住把大小姐打了一顿。

凡事有一就有二,从一开始为了大小姐不干家务而动手到之后书生把在外面的不如意也发泄到大小姐身上,甚至怀疑自己总也考不上是因为大小姐的父亲为了颜面而故意阻挠。贫贱夫妻百事衰,一对相互依偎的小鸳鸯就这么成了怨偶。

故事还没完,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跟着书生私奔,现在天天受毒打,她怎么会忍?某天趁书生外出,她把家里仅剩的积蓄带上,搭着过路行商的车队跑了,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

书生得到消息回来时,望着只剩下泥坯的家,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醒来后将这件事情写为书稿,希望可以警醒世人。书稿写完没多久,书生就死了,没人知道那位大小姐去了哪里。

书稿流传出去之后,经人润色修改,很快成了经典话本之一,不少戏班子都有这部戏。

因为听戏的还有老弱妇孺,戏文里便将过于黑暗暴力的部分给删改了,这部原作直把夏敏柔看得心惊胆战。

这次的话本,不需要画圈圈标明重点,因为整本书都透着绝望,似乎能听见书生愤怒喑哑的嘶吼,这让你很难去怀疑它的真实性。也许在某些环境下,人真的会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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