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郡内。
城门紧闭,街面萧条。百姓纷纷闭门不出,一场激战过后,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将士们正清理战场,一具具陌生又熟悉的尸体从城楼上依次抬下。
连日来的血腥已令他们的伤痛麻木,此时脸上悲伤恐惧,人人惶惶自忧。
安禄山的叛军来势汹汹,短短几日,周遭的城池皆已被攻陷。四面孤立无援,叛军鼓角大燥,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颜真卿与心腹李平在城中巡视,两人忧心忡忡,
“对于安禄山的反叛,河北二十四郡皆已投降。叛军日日攻城,苦守下去也不是办法。”
李平叹了口气。颜真卿以为他有投降之意,但只听他紧接着又说道,
“东京陷落,以河南尹达奚珣为首的大部分官吏都投降了安禄山,东京留守李憕、御史中丞卢奕、采访判官蒋清等少数几人宁死不屈,当日即被安禄山诛杀!”
平原郡不降已传遍四野,现在他们众人便像那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羔羊。
进,孤立无援,退,死路一条。
颜真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但随后两人对视一眼,颜真卿目光冷毅,同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抵抗一旦开始,便绝不能停止!且安禄山残暴,抵抗的大唐臣民只会越来越多。”
“只要有人抵抗胜利在反叛的链条上撕出一道口子,我大唐重振旗鼓,才能指日可待!”
李平如何不知,但连日来的抵抗令士兵心惊力疲,且已有不少人在军中开始散布投降言论,动摇军心。
平原郡,此刻迫切需要一场人心的鼓舞!
“报——”
忽然一士兵从城楼上飞奔而下。
“启禀大人,城外一队叛军提着人头,正在叫嚣!”
安禄山炫耀武功,杀一儆百,命部下段子光带上李憕等人的首级,在河北各郡作巡回展览的事情,颜真卿早有耳闻。
没想到今日竟自投罗网,找上门来!
颜真卿和李平对视一眼,立刻召集众将士上城楼。
在安史之乱爆发前夕,平原郡连日暴雨。颜真卿敏锐察觉安禄山狼子野心,便早以城墙老旧、担心垮塌为由,积极组织人员整修城墙、挖深壕沟。
此刻站在几丈高的城楼上,颜真卿望着下首的段子光,大呵道,
“安狗逆党,陛下待尔等不薄,何故叛主卖国,屠杀同袍?”
颜真卿果然还是一介文人,连骂人都是文绉绉的。
段子光懒得同他废话,只命人高举起李憕、卢奕等人的首级,洋洋得意道,
“此乃东京留守李憕、御史中丞卢奕!我大燕的军队已踏平洛阳,昔有不从,顽强抵抗者皆犹如此众!”
“尔等现今不过螳臂当车,若早日弃城投降,或可免此一死。”
“然负隅抵抗、执迷不悟者,杀!”
说着,就将李憕等人的首级摔扔在地,泥水飞溅,落在颜真卿的眼中瞬间激起一腔愤怒的火焰!
颜真卿气得怒火中烧!
头颅干涸的鲜血与泥土交混,已将三人的面容模糊。但死前宁死不屈的大义与悲愤却在颜真卿的目光中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