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抬头萧阮穿的便服,青色长直缀,腰间哑白色束带,头发也用束带束起,是浅浅鹅黄,月光的颜色。这样的少年,站在月光里,站在夏末夜间若有若无浮动的暗香里如果是初见,会以为是天人吧。
如果不是天人怎么能有这样的风姿?
嘉语勉强移开目光,她的声音在月色里也生出极淡漠的飘渺来就像是原本可以触摸,如今却隔了云端:
“如果砍去这些木槿,在这里建一个庭院不必太大这里是屋子这里是院子这里一脉水,清且浅,斜穿而过傍晚的时候夕阳铺在水里一半儿瑟瑟一半红。这里有芭蕉,有海棠,背后是竹林,如果有风,能听到竹叶萧萧的声音,下雨,就都打在芭蕉叶上,滴滴答答,一直到天明。”
“……这里是回廊,廊间可以绘很多花,一朵才盛开,一朵已经凋零。这里往南,挖一个很大的湖,湖里全是荷花,夏夜和清晨,都可以闻到荷香。”
随着她的描述,萧阮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白得几乎透明,而深黑色的眸子,像是在燃烧:“谁?”
“什么?”
“谁告诉你的?”
“什么谁告诉我的,”嘉语淡淡说,“殿下魔怔了么,不过是我半夜里睡不着,胡说了一通,也值得殿下这样?”
萧阮抿了抿唇。
她在他身上花心思,他是知道的,她要是从什么地方打探到他在金陵的故居,也不奇怪,就算是在这样的月夜里、就算是在这样的月夜里,她的眼睛黑得这样厉害,她的唇色红得这样妖异……
对,就是妖异。
从来都只让他觉得清淡的元三娘,竟然会有这样妖异的时候,萧阮不由自主地心惊,却又听她说道:“还没谢过宋王援手之恩。”
萧阮勉强道:“三娘子这样,却不是道谢的态度。”
嘉语道:“备重礼,登门道谢,那是日后的事,如今既然见了宋王,我若不说一声谢,却是失礼。”
“原来三娘子还知道礼,”萧阮冷笑,“知礼的小娘子在外作客,会入夜了还强行要离开,又半夜里随意游荡吗?”
他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嘉语恼怒得呼吸都急促起来,眉目里更添几分艳丽。原来她和嘉言,确实是像的,萧阮忍不住想。
“那宋王殿下又为什么夜不能寐?”嘉语冷声道。
“想我的那个卿卿呢。”萧阮应声就答。嘉语哑口无言……他还真会找借口,等等!他、他不会也和嘉言一样,以为是出自她的指使吧!嘉言顿时觉得自己头大了一倍,忍不住分辩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
嘉语:……
她好像又说错了什么,越说越错!嘉语挫败地想,她原本不过就是想说栽赃的不是她!
“三娘子,”萧阮声线转柔,柔软得就像是花的心,“你不该卷入这些。”
“什么?”嘉语抬头,眼睛又睁得圆了。猫儿迷惑的时候,也是这样吧。萧阮说:“……太后与陛下的争执,无论哪方获胜,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以你的身份,有始平王在,这一世,可保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