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蔓延开来,将黑影包裹成一个蛋,一涨一缩,似乎有蛇在吐信子,把庙里的草也吞进肚里。
黑影散成的灰烬汇聚成光环,围着仅有一只胳膊和一条腿的人骨。又是几息,黑灰已经缩到了人骨上,形成一具漆黑的骷髅,不停蠕动。
庙里真的有妖怪!
姚志信回过神来,拿出吃奶的劲挪。但空气沉得像两挑石头挂在身上,只能勉强跨出一只脚而已,一步都迈不出去。
骷髅越来越像个人了。它眉骨高耸,眼窝深陷,泛着红光的双眼还没来得及长眼皮,十分恐怖。
逃不掉干脆装死吧,兴许有一线生机。姚志信用力闭上眼,眼睛眉毛皱成一团。灵光一闪,无端端想起村里的老奶奶说,遇着不干净的就吐口水,还要骂得越难听越好。
他很紧张,半口唾沫吞进肚里,脏话也咽了进去。翘开一只眼皮,干枯的爪子近在眼前。他脚软跌在地上,立即改坐为跪,咚咚往男人磕了三个头,像清明给祖宗上坟一样。
他一边磕一边念:“大仙,我人小肉少,你吃了要塞牙缝。你去找外面那个胖子,他肉多皮不厚,才好吃。”
半晌,他没听到动静,缓缓把目光往上移。
面前的男人轮廓分明,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半个光亮的脑袋后面留着长长的辫子,分明是电视剧里的清朝模样。瞬息间,男人爪子已经变成手了。
男人居高临下,吐出的气很长,他感觉到脸上细小的汗毛在颤抖。
可男人没为难他,看了庙门一眼,门便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开了。
啪,草绳断在地上。
男人一阵风似地往外蹿。眨眼间,供桌上腾起一股灰,男人又被弹了回去。
庙里的草乱颤,似乎有看不见的刀子在空中飞舞,将叶子削成一片片的碎屑。
姚志信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出了庙门,再一回头,正好看见那男人嗖地冲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后退,男人却再次消失,变成了供桌上腾起的灰。
男人跑得越快,被无形的墙弹回去越快,似乎被庙镇着,就和白蛇被困雷峰塔一样。
几次之后,男人终于不再挣扎了,缓缓走到门前,用手描绘虚无的玻璃,与姚志信不到一米距离。
姚志信再后退两步,才发现月光下的草像剪了寸头,参差不齐的草叶被修理得整整齐齐。
一滴冷汗从他脖颈滑过,落到背上,凉飕飕的。
他一摸,竟摸到了自己的肉,再往下,竟还摸到了自己的光屁股。
他穿着黄T恤和蓝白格子裤。现下,被削掉的三片衣服布,在地上拼成一个°o°表情,正被男人踩在脚下。栓门的草绳断得齐整,像被刀割的一般。
男人用普通话说:“小子,你带我出去,我必有厚礼相赠。”
传说妖怪要抓走没妈的孩子,可妖怪并没抓他,还要和他做生意。
姚志信心中一动,说不清是什么念头。周遭无人,他有点怕,念头还没萌芽已经忘光了。
有月亮的夜晚,小路白得和黑纸上的修正液一样清楚。他三两步出了神女庙的范围,裤裆漏风。一股没来由的怨气从心底腾起,他穿破衣服回去,又得被爷爷修理,都是这妖怪害他。
身后传来喊声:“小子,别跑,回来。”
他回头一看,冷白月光里,男人站在高高的门槛里捶空气。
一瞬间,聊斋传说,村怪异志都浮现在姚志信的脑海里。他想起村里老人都说童子尿好,跑回去,冲着门里就滋,滋完就跑,也不敢再看妖怪有没被他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