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一艘小船载满军士为讨好三人送来的大量渔具,往大泽出发。
鱼篓在江风中轻轻晃动。
柯文彬摇着船橹,项方素盯着地图,梁渠端着罗盘。
大泽之上四面波涛,没有地形标记,不带罗盘真容易迷路。
待身后彻底看不见楼船,小船立马调个头,绕出一条长弧线。
出去有三刻钟,三人再度进入屿地,小心避开四周布防的眼线,一路摸到岛链附近。
“下船,咱们潜游过去。”
岛链附近布满斥候,船只目标太大,容易被斥候发现。
三人在附近找到一座小岛,拖动船只上岸,盖上灌木,掩藏在树林中。
萤火虫绕着灌木四散飞舞,白天烦人的蝉鸣此刻成为最好的掩护。
做好手尾,三人拿上各自的家伙事接连下潜,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向岛链。
水底下巡逻的江豚察觉到水流异状,纷纷靠拢。
项方素从怀里掏出信物,灌注气血。
信物散发出无形波动,几头江豚不再纠缠,各自散开。
柯文彬拍拍江豚脑袋,不知什么时候抓到一条大白鲢,喂给江豚后紧跟上前面二人。
抵达附近水域,淡淡的黒烟飘散在水中,数不清的小鱼泛着白肚漂浮在水面上,浑身干瘪。
明明在水里泡着,它们却像是岸上被风干后的熏鱼,仿佛捏一把便会碎成屑渣。
项方素不敢往前,后撤一步让出位置。
梁渠接替项方素成为领头者,催发气血,淡淡的金芒散逸周身。
黑气恍若被热尿融化的积雪,往两边不断消融,散出一条透明通道。
项方素与柯文彬紧跟其后,望着身后再度合拢的黑烟,把握好距离,确保自己不会沾染上黑烟。
等费劲巴拉的上到岛上,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
“再重复一遍,不要分头行动,岛上有没有情况我们不知道,有异常甭管是不是错觉,都说出来讨论,有发现别自己离队。”
项方素提醒一句。
死而复生的邪意尚且萦绕在心头,出发前他们已经商量过,现在只不过是重新提一下。
“坚定不移地跟在阿水身边!打死我也不敢离开。”
柯文彬大声表态。
开玩笑,岛上的黑气比水下更严重,梁渠的辐射范围仅仅是周身二三米的地方,他想离开都没办法离开。
项方素点点头,三人以梁渠为重心,迅速往岛中心赶去。
外面蝉鸣不断,里面寂静无声。
蛇尸,鼠尸,蚂蚁,蜈蚣,马陆全部爬出泥土,僵死在地上。
一脚踩上去干瘪碎裂,伴随着江风随风飘散,化为灰烬,深埋沙漠中不过如此。
再看植物,尽是枯枝断叶,小部分是火烧死的,大部分是被黑气沾染,抽空生命力。
几棵树木长得高大,下半段浸没在黑烟中,干枯腐烂,上半部分完好无损,翠意盎然,带着极反差的诡异感。
项方素靠近树木,指甲一刮,整棵巨木树皮簌簌落下,树干迅速开裂,细密的裂痕沿着主体不停蔓延,来到生死交界处戛然而止。
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整棵树木都会倾倒,眼下的平衡只是假象。
项方素没敢再动,跟在梁渠身后继续往深处前进,很快看到几处屋舍。
鬼母教在岛上布设有许多建筑,并非是寻常殿宇或者大院,大部分是夯土建造的土屋。
形式上比寻常百姓好不了多少,只是更加规整,宽阔,像是兵营。
来到附近,四周破坏痕迹变得更多。
大部分树木上都有刀剑痕,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还没干透的血迹洒落在泥地上,无处不是红黑的斑点。
那些尸体周围还有很多鸟尸,纵然干瘪却完好无损,并没有外伤痕迹。
梁渠怀疑是鸟类试图夺食,冲入黑烟中却发现自己再也飞不起来。
他走进一户规格较大的土屋,贵重的瓷器,楠木家具一样没有。
放眼能看到的都是陶罐,木盆,家具全是桦木、松木、红椿木等低廉木材。
“图什么呢?”
柯文彬觉得无比寒酸,他无法想象自己数年如一日的住在这等破落户般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