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五十米，漆黑的服务器和管线中，男人仰靠在电脑椅上，一只手拎着一罐啤酒，另一只手枕在头下。柔和的光照亮了他满是胡茬的脸。那束光从上方垂直打下来，光束投影出半透明的女孩。她穿着墨绿色的校服，素白的蕾丝领巾和素白的脸几乎分不出界限。

“进来还好么？”男人摇晃着手中的冰啤酒，有些醉意的向女孩问。

“一直都很好呢，反倒是你，似乎要比之前要更加的颓废了。”女孩怜惜的看着男人，男人向她伸出手，女孩半透明的手掌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这就是孤独啊，又有什么人能逃过孤独的折磨呢？也许他上一课还在台上万众瞩目，自称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可在后台，他还是那个内心无比孤独的人啊。”男人喝着啤酒，一只手悬浮在空中，似乎要抓住那3D全息投影的幻象。

“为什么会那么孤独呢，至少还有我陪在你身边。”女孩露出宠溺的笑容，男人只是摇摇头。他手中的空酒罐应声而落。

沉默了很久，EVA伸出空无的手，抚摸男人的头发，“你老啦，以前你不是那么说话的，骄傲得像只野兽。”

“失去你之后，”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或者只是握住了光和空气，轻声说，“我真的很孤独。”

“有人入侵。”EVA忽然抬起头。

“你在设计上是不可能被入侵的！”男人震惊。

EVA叹了口气，“是因为你啦。原本你是唯一能真正入侵我的人，但你担心校董会拷贝存储核心中的隐藏文件，就用超级指令关闭了我的部分功能，甚至禁止白卡持有者的访问，但这样我的防御壁垒就不完整了。”

“该死的！那条超级指令居然这么强力？”男人抚额。

“你应该好好看我给你的使用手册。超级指令作用于系统最底层，每一条都是最强有力的，其中还有一条是可以令我自爆的，你要不要记一下？”EVA微笑，伸手抚摸男人的脸，就像是母亲对待一个被宠溺却又犯了错误的孩子。

“免了，入侵者现在的位置？”

“从循环水系统进入的，目标正在深入冰窖底层。”

“湮没之井么？明白了。”男人霍然起身，抖落披在肩上的外衣，虬结的肌肉在皮肤下滚动，像是要跃出那样。他的双拳发出了轻微的裂响，转身离开。

“使用言灵的时候千万小心，过强的肌肉力量会给骨骼带来很大压力。”EVA叮嘱。

“记得啦记得啦，有时候我真怀疑我当初爱上你是因为某种奇怪的恋母情结，你就像我妈一样。”男人无奈地挥挥手，“我还没有老到骨质疏松的地步，而且，我按照你的要求每天都有吃钙片哦！”他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女孩无声的笑笑，在目送男人离开后，蓝色的并不存在的泪珠滴落在投影的地方。

路明非正拿着他的学生卡不停的穿过一道又一道戒备森严的电梯，电梯一层接一层下降，目标直指学院最神秘的地方，堙灭之井。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背着大剑已然申请回国的白芷柔。

这场戏本来就是演给某个人看的，为此白芷柔甚至命令夷光捏造了一趟不存在的航班。

电梯缓缓下降，路明非看着那些校长曾经亲自带着他看过的那些东西，金字塔，鲨鱼，草坪以及种子库。这是学院应对诸神黄昏的一种手段。

在这个学院里，权限最高的就是S级的昂热，昂热之下路明非自然就是第一。如今昂热被临时解职，那路明非自然是可以冒充一下山大王了。

虽然不知道这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到他这个倒霉的S级前世被人拍了裸照然后挂在论坛里就让人感到害臊。可到底是多大的动静，才能让他们从原本的宿舍里变成裸睡呢？

“我闻到他的气息了。”抱着大剑的白芷柔突然抬起头，路明非向外面看去，那是校长的鱼缸，而此时，他们正在鱼缸里随着密封电梯向下移动，甚至有好奇的鲨鱼凑过来看他们。

“校长把陷阱设置在这里本来就有很大的勇气了，这可是学院最核心的地方。”路明非淡淡的说。

“然而最严密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学生居然会有龙王。”白芷柔看着外面的鲨鱼，向路明非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仍然愿意与耶梦加得合作。对于她而言，度过诸神的黄昏，她需要合格的盟友。”路明非感觉脚下已然平稳，在等待片刻后绿灯亮起，随后掏出学生卡刷了一下。

“但龙族很少合作，他们更愿意不遗余力的摧毁对方，然后吞噬敌人的血和肉，力量就在这样的吞噬中在战胜者中传承，直到遇到新的战胜者。”白芷柔向路明非解释到，她并不看好和耶梦加得的合作。

“这个嘛，耶梦加得应该是最像人类的龙类了吧。试试看吧，或许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呢。”纯钢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出现在路明非眼前的，是大堆的藏品，这是学院乃至整个秘党一直以来搜集的与龙族有关的遗物，为的就是弄清龙族的历史。不过更为震撼的是不远神秘铜树。

地面是青铜的，蛇一样互相缠绕的深槽蚀刻在地面上，槽里流动着生青色的水。这些深槽组成的花纹像是一株茂盛的藤树，分叉，再分叉，不断地分叉交汇，最后汇入前方那片寂静的湖。如果从高处看下去，黑影站在藤树的根部，无穷无尽的符号隐现在藤树纠缠的纸条中，组成完美的圆形图腾，包围着一片小小的湖泊。

在这里仰首不见天空，以金属为大地的空间里，时光像是被封冻一般，一切都被隔绝封闭。难怪这里并没有设置严密的防御，脚下的金属藤树就是最强的防御。

一个强大之极的“领域”填充了整个空间，引发这个领域的就是脚下的金属花纹。所谓的藤树，是无与伦比的言灵之阵。这是炼金术的奇迹，以符号和元素就创造出了领域，周流循环。维持这个领域无需生命，这是超越一切宗教法典的、神明的特权。

站在这个阵法面前，路明非感受到一种威压，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个阵法的呼吸。

“真好啊，人类对于炼金术的理解居然到达了这一步。”看着眼前的一幕，白芷柔点点头。

“如此规模的水银阵，世界上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了吧？”路明非半开玩笑的说，在巨大的青铜树面前，他们渺小的有些像是站在十字路口陷入迷惑之中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