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周太后与王皇后正在仁寿宫中说话，秦祐桓人还没到请安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他也只有在仁寿宫和坤宁宫才会有这么自由自在的时候。周太后见了宝贝孙儿来请安早就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秦祐桓行了礼扶着周太后坐回榻上，周太后连连夸赞孙儿孝顺笑得更开心。王皇后看到秦祐桓额上还挂着一点汗水轻柔地给他擦去，似乎责备却宠溺道：“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急躁的，跑得一头是汗。”“可不就是急着来给皇祖母和母后请安才多跑了几步，桓儿下次会注意的。”不论这个少年在外面是如何的天之骄子沉稳内敛，在这两位至亲身边总是爱撒娇的孩子。“就你嘴甜会哄人！”周太后手指轻点着孙儿的脑袋打趣，看着自己的孙儿是越看越好。　　不多时屋里只剩祖孙三人说话，宫人们都自觉地退了出去，秦祐桓才正经回禀：“桓儿已经将曲直送出城，以后的路就看他自己了，不过后宫里的事还要劳烦祖母和母后多费心。”周太后久居高位气势凌人，听到秦祐桓的话点了点头沉声说：“送走也罢，这样最好不过，只可恨万贞这次下手真是又快又狠！”“母后消消气，事已至此，以后多留意便是，不值当动气伤身。”看着周太后只要提到万贞就有发怒的迹象，王皇后赶忙在一旁柔声劝慰。“原本她在后宫招风惹雨本宫都可以不过问，皇帝偏要宠信她本宫也不能为她伤了母子情分。没想到她现在胆子这样大，就敢私下勾结朝臣插手朝堂之事了，甚至还敢利用后宫做引子，岂不是当本宫死了！就算没了本宫也还有名正言顺的皇后，什么时候轮到她！”秦祐桓和王皇后见周太后如此动怒哪里还敢再多说，赶忙小心哄着，过了许久周太后渐渐平复了情绪，秦祐桓才小心说：“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只是从最开始的尚名，到后来的万久带动的满朝文武，再到最后的李梓和伏晓，没有证据能把这些人拉上一条线，除了东刘先生，似乎扳倒曲直就像众望所归一般。不可否认曲直确实做过很多得罪满朝文武的事，但我朝的朝堂向来弹劾之风盛行，在朝为官谁没有被弹劾过，又有谁没有弹劾过人，若说没有被弹劾惩罚过的，只怕翻遍朝堂也找不出一个，不过是西风压过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罢了，也不至于像这次似乎早就筹谋好了一般……”王皇后听着默默点了点头，其实谁不是早就心中生疑呢？“桓儿！”周太后语重心长地说，“你已经长大了，能想到这些是好的，以后若有什么想法就放手去做，祖母和你母后永远是支持你的，你只记得一点，万万要保护好自己，你的安危才是最最要紧的。”秦祐桓看着周太后，岁月已将这个曾经的美人研磨成一个沉稳庄严的老人，鬓角的华发和眉眼的沟壑无一不在叫嚣着岁月的无情，但她目光中沉淀的温柔和深沉，却给人无比安心的力量。“祖母放心，桓儿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保护祖母和母后！”小小的少年握着这两个将一生期望托付的至亲的双手，似乎只是一瞬，他懂得了，一种叫责任的东西。　　　　秦祐桓到武英殿给秦见濬请安时，只觉得屋子里暗得很，有一种叫做寂寞的味道在发酵，屋子里只开了一扇窗，秦见濬独自坐在窗前发呆，一缕阳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背上，周身写满了寥落。　　“曲直走啦……”还未待秦祐桓说话，秦见濬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说不出的心酸感觉。秦祐桓走近一步行礼道：“父皇万安，回父皇，儿臣已经亲自送曲直出城了。”“想必也只有你还会送他，走吧，走了也好，免得搅在皇城中，说不定哪天朕身不由己要取他性命……”不知为何，秦祐桓似乎听到一点点哽咽。“陪朕说说话吧！桓儿很久很久没有和父皇好好说说话了。”秦祐桓走到秦见濬身边坐下却没有开口，他知道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此时应该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曲直来的时候还没有你呢！朕第一次看到他，他才五六岁的样子吧，模样生得好懂事又乖巧，朕当时一看他就喜欢极了，朕就在想，要是朕的大皇子没有夭折一定和他一样可爱的。不！比他还要可爱！朕就在想，朕要是也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多好啊！　　唉~那时候贵妃为了大皇子夭折郁郁寡欢，朕也跟着心疼。是的！贵妃年纪比朕大了很多，出身又差，全后宫都不喜欢她，可是没有人知道，没有她就没有朕，朕可以放弃一切但是不能放弃她，可是从来没有人体谅朕！可是曲直体谅朕啊！他说，曲直去陪贵妃娘娘吧，哄贵妃娘娘高兴，陛下也不要担心难过了。只有曲直，只有曲直！是懂朕，体谅朕的！　　曲直那小子红着脸来求朕要出宫学戏的时候，样子好笑极了，哈哈！别说这小子倒是够聪明，也够下苦功夫，不多时候还真就学得有模有样了。就是妆画得不好，他第一次上妆唱给朕和贵妃的时候，那一脸红一块绿一块花得不像样子，都看不出本身的容貌了，他唱得倒还有板有眼，把朕和贵妃逗得不行。　　那时候他喜欢把宫外看到的听到的有趣的事都说给朕听学给朕看，朕其实很羡慕他的。他说的哪怕是路边最微不足道的炸果子都那么有趣，朕就想，这么有趣的事朕也要去见识见识，可是朕永远困在这个像牢笼一样的皇宫，永远看不到。朕就那么贪婪地自私地期望，多说一点吧，再多一点，哪怕朕永远看不到，能听到也是好的。曲直就好像是朕的眼睛，帮朕看过了朕永远看不到的美好的自由的世界。　　　　秦见濬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时喜一时悲，秦祐桓默默听着偶尔回应安慰，不知何时天色就全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