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如同银铃般清悦的笑声穿过喧闹的大堂传来,如此沁人心脾,恍若世间纷扰都在她的笑声中消散,秦祐桓起身相迎,没想到此间还有如此女子。这女子的容貌绝对和好看沾不上一点边儿,只因她左脸颊上有一大片恐怖的疤痕,似烧伤又有利器划伤后留下的痕迹,足足占据了半边脸颊以至于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初见甚是可怕,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其好看,明亮而深邃,灿若星辰亦不为过,加上她此时正爽朗笑着,眸子里染上了笑意更添了几分灵动娇俏。 秦祐桓只不过一愣便立刻恢复了温润和煦的微笑,只是那笑中更带了几许赞赏和好感。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这女子带着如此可怕的伤痕必定曾经历过可怕的往事,看周围人略带嫌恶的表情可知,她生活中一定也因此遭受诸多坎坷,可是即便不幸如此,她依然笑得那么开朗那么纯粹,又将客栈取名为有趣的“三不”这该是多么坚强又多么豁达通透的女子啊! 看到秦祐桓的反应其实女子也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脸有多么……震撼,别人在初见她这张脸时会有什么情绪她是知道的,嘲讽有之,嫌恶有之,畏惧有之,怜悯有之,冷漠有之……可她从未见过如此的情绪,她若没有看错,那情绪可称之为——欣赏。这看起来丰神俊秀的如玉男子,该是如何心性啊! 女子没有在意一旁明显浑身戒备的冷峻男子,只是径直走到秦祐桓身边施礼说道:“承蒙少侠夸奖,小可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容貌不堪恐吓到少侠了,还望少侠见谅!”听她如此说,秦祐桓回以一笑答道:“流年弹指芳华,红颜枯骨成沙,不过一副破旧皮囊,管他青丝白发?姑娘不是肤浅看中皮相之人,恰好在下也不是。敢问姑娘贵姓?”两人相视一笑,竟觉得如相知多年好友般默契。“免贵姓白,敢问少侠怎么称呼?”“白姑娘叫我秦三便是!” 小二开始陆续上菜,两人边吃边聊,从唐宋八大家聊到了兵法国策,或许是谈得投缘,直到大堂中人差不多散尽了,两人才有停下之意。“唉,是我不好,也是太久没遇到如你这般知音之人,竟拉着你聊了如此之久,耽误了你休息。”女子似有惭色,歉意地说道。“无妨!酒逢知己千杯少,与白姑娘聊天,获益颇多!”秦祐桓是真的很高兴,当下的女人莫不是受程朱理学和各种教条束缚着,足不出户三纲五常看似乖巧实则木讷,更有甚者沦为家族的工具或奴役,这样的女人秦祐桓见得多了,不论她们美也罢丑也罢,都让秦祐桓由衷得抗拒。可是这位白姑娘不同,她就好像在野渡山涧肆意绽放的野花,即便她不美貌却让人觉得生机盎然乐意亲近。而且她学识极好,李杜的千古诗作、岳飞的精忠报国、三国的运筹帷幄、前朝的金戈铁马……谈到诗词歌赋诗书礼乐她均可娓娓道来而且还见解独到,许久没有能遇到如此知音了。 即便两人再如何惺惺相惜也已是更深露重了,肖寒需要好好休息,何况这般秉烛夜谈到底于女子的名声不好,秦祐桓便先起身与女子作别。女子也是爽朗明理之人,吩咐小二们好好招呼便行礼离开了,秦祐桓虽没多说什么,但肖寒看出他望着女子背影的眼神中,满满欣赏之下的一丝不舍。可是他不知道,在女子离开后并未回屋休息,而是一个翻身跃上了屋顶,望着皎洁的月色微微呢喃:“算你小子还不错,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哼!要是白姐姐回来知道我来了,可就麻烦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喽!”说罢足尖轻点纵身而起,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经过一夜休息,秦祐桓与肖寒都恢复了不少精神,看起来神清气爽,用过早膳换过伤药再重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总算看起来像是普通江湖侠客,没有了落魄模样。两人还要继续赶往庐州不能多做停留,秦祐桓打算与白姑娘告别再离去,毕竟人生难得一知己,而他们即便再怎么惺惺相惜,也终究不过,过客一场罢了,如此想来不免有些失落唏嘘。 秦祐桓正欲向掌柜询问白姑娘所在,却见一小二满脸堆笑走了过来作揖说道:“二位大侠,我家主子吩咐小人给二位大侠准备了两匹好马,现在就在门口,而且我家主子还让小人转告公子,缘不知所起,不必太过执着,道别终究还是要别,不必徒增羁绊。主子不会再见大侠,惟愿大侠此行顺遂,此后平安喜乐。”说完也不多留,转身出门牵马去了。秦祐桓久久不语,最终只能一声慨叹:罢了,世间如此玲珑剔透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终究只能是过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强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