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为什么现在直接起身了?
因为他明白逼宫已经失败了!
杨老起身后目光就在太后内臣的太监身上,懿旨本是预料之中又预料之外的东西。
孝宗死了,武宗这个张太后的皇帝儿子也没了。
久居深宫的太后啊,她是无比明白若兴献王之子继位,不历大礼议之变的话,她太后位置绝对坐不久的。
所以她私下明知今天大礼议逼宫事会出现,她画蛇添足的想以懿旨颁布带来的压力使新帝屈服。
然而却没想到,她的手笔反而阴差阳错的帮了小皇帝一把。
‘人算可真不如天算。’
袁宗皋突然站队新帝虽让杨廷和也很惊愕,不过区区右长史也并非朝廷大官,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真正让他在意的,只有面前这个从安陆迎来的新帝啊,这朱厚熜真的不能再小窥一次了。
他随意的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血水,转而对着嘉靖一躬,而后毫不犹豫将炮火对准了袁宗皋。
“袁右史,你可知曲解太后懿旨乃重罪?”
袁宗皋眼神微变,但他没有害怕,反而拱手景阳宫方向大声道:“臣只是帮陛下观懿旨罢了,非主观曲解旨意。”
毛澄这时候也心情极为不好,他见缝插针道:“那是你学识不够,陛下怎能以兴献长子之身嗣继皇位,怎可是这个意思?难不成你不懂礼法吗!!!”
袁宗皋默默一笑,然后看向这位礼部尚书,“本官非你礼部臣子,只是帮陛下观旨解意而已,你这是在质疑本官什么啊?”
“袁宗皋!!!”
“礼部尚书啊,毛澄你可是管礼仪的,可至如此失礼的吼本官呢?”
“你!”
好嘛,朱厚熜都高看袁宗皋一眼,这家伙完全不怂两位朝廷大官啊。
不过他一个右长史能做的已经够了,没必要拿命和这些权臣论是非。
“够了!”
朱厚熜叫停他们的争论,同时也再走回龙椅处。
他再拿起懿旨,轻声念一遍后道:“是朕的理解不对么,母后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毛澄急忙行礼道:“太后之意很明确,正如武宗之遗诏,陛下你虽是兴献王长子,但要嗣皇帝位啊!”
杨廷和还没说话,王谅这个原本武宗死前升迁的吏部尚书,他倒是说话了。
王谅直言道:“陛下会错意也是正常情况,此为定正统,定国之安定之策,顺应天意是没错的!陛下。”
放你娘的狗屁!
朱厚熜越看王谅越烦,朱厚照当初升迁他就是为了形成对抗权臣杨廷和的势力,这小人现在发现自己不在乎他的投靠后,干脆一转态度啊。
‘最烦的就是墙头草,真小人!’
朱厚熜干脆一点面子不给他,不针对逼宫的其他人,只是指着他骂道:“顺天意!?朕难不成要顺你的意!!!”
“臣不敢!”
王谅可没有什么底蕴,武宗升迁他吏部尚书满打满算还不到半年,这会可不敢和皇帝较真,纵然嘉靖只是虚名的皇帝。
杨廷和也没什么反应,他甚至乐得看到嘉靖针对他曾经官场政敌的一面。
他只道:“王尚书可能只是话没说明,老臣以为其中心思想是正确的,太后意思也是明显的,这嗣皇帝位才是正统啊,陛下。”
最后倒是没有对王谅遭成什么威胁,但王谅该明白他根本不得君心了,跳梁小丑而已。
杨廷和接下来要做的么……
朱厚熜放下懿旨,转而抬眉看他,“杨首铺,你的意思朕此时还要听你们的谏言?朕的继位就那么不正统?”
官场上逼宫行为应只能行一次,而刚才那么大压力已经被自己躲过去了。
他们除非不要脸,再一次全体跪地痛哭的求他,否则现在压力正常来说不会再进一步加大了。
这就足够朱厚熜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他低估了纵横官场四十年杨廷和的不要脸劲,他这会在客套几句话后,猛地回身看毛澄。
“毛尚书,袁右史是没能懂得太后真意,这并没有错……陛下可能年龄小,尚且不懂以嗣继才是为国之安定而要做的大义之举,我们是不是应该要让陛下理解?”
毛澄那是很顺杨廷和意的,他严肃的看着嘉靖道:“杨首铺所言非虚,陛下,为了大义,为了大明这乃是您必行之事呀!”
必行,必行啊,真是够不要脸的。
朱厚熜以为他们也就能说几句这种话压力他了,没想到接下来这帮大臣才给他上了一课。
杨廷和点头毛澄的意见,然后回头看向百官道:“今陛下还不懂此法之真意,吾等做官数年岂能于此刻无动于衷?”
干什么?鼓动其他人!?
朱厚熜猛地起身,他就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要脸。
杨廷和说了一大堆,最后不加掩饰的讲:“为这大明之江山,天下之安稳,自古礼就乃重中之重,陛下继位的正统性也是吾等必然在意的。”
“各位!”杨廷和回身再度一跪,那些大臣中大约六十人都是表情色变,彼此对视后很快就跪倒了一片。
杨廷和听到跪声没有后,他才肃然的说:“为我大明之未来,为之皇位正统,若依然有人不解,依然有人如袁右史一样来曲解真意,那就视为奸邪!”
“再有异议者...”他再度一叩首,猛喝道:“陛下,奸邪当斩啊!!!”
六十位文武百官或是心甘情愿,或是跟风诉言……
可最终无数人大喊——“首铺大人所言非虚!”
“朝若再有异议者即奸邪,当斩!”
“当斩啊!!!”
“——陛下!”
已经度过去的压力再一次出现,朱厚熜真的服气了,或许这就是在权力中心必然面对的权谋计策吧。
‘杨廷和...’
真的可以说,不愧是你了!
朱厚熜必须承认自己人单势孤,难以动众了,可就真的只能先妥协吗?
这可是会让自己一生都痛苦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