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被一掌拍在地上,化作一摊肉泥的康天杰,街道两旁看热闹的民众,都十分震惊。
没想到这看似清逸闲散的青衫书生,竟然这么决然而神勇。
李往矣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喜色。
身材清瘦的周青衿,也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寻常人看不出来,他和李往矣却都懂,这康天杰乃是心存死志,故意求死而已,要不然以他八境后期的修为,就算李往矣能够打杀他,也绝不会如此轻易便得手。
周青衿道:“也是一位可恨又可怜的人。”
随后他以【袖里乾坤】之神通,收起康天杰的尸骸,准备葬到城外去。
李往矣没有阻止。
无论康天杰可恨还是可怜,今日他既死,那他与唐子年前辈,与寒山书院的旧怨,便已经了了。
李往矣问道:“君故兄,唐子年前辈的坟冢位于何处?我想去祭拜一下。”
这是寒山书院前辈,论起来,应该算是他的师兄。
周青衿回道:“天凉城东北凉风县,清凉镇西郊,小芙蓉山。”
“谢过君故兄!”
“更新兄客气。”
事情了结,看客散去,周青衿诚挚询问:“敢问更新兄下榻何处?我心中有些困惑不解,想要向更新兄请教。若是君不嫌弃,我想在安葬康天杰尸骨后,登门拜访。”
李往矣回道:“指教不敢当,我和小芊儿住在城南的天然居客栈,欢迎君故兄随时光临,一起品茗畅谈。”
周青衿笑道:“那我晚些时候便来叨扰,告辞!”
“君故兄慢走!”
随后周青衿便离去,将出城安葬康天杰,不使其久曝于市井。
大樟树下,一老一少两位仍在专心下棋。
李往矣领着小芊君前去观看,发现棋局正在紧要处,执黑的少年,正四面出击,追杀老者的一条大龙。
白色大龙在黑棋阵势中左突右冲,一直由右边盘,迤逦而至中腹。
此局之胜负,全看白龙之生死。
白龙活,则白棋胜。
白龙死,则黑棋赢。
几十个回合后,执黑的少年屠龙未果,反而因不顾一切地追杀,导致自身棋形太过薄弱,被白反杀一块,败下阵来。
复盘时,老者看向李往矣,问道:“年轻人,你也懂棋?”
李往矣回道:“略懂一二。”
老者顿时起了兴趣,抬手相邀道:“那来一盘?”
李往矣看了一眼正在收棋子的少年。
不等他开口,少年便起身让位,并作揖邀请道:“先生请入座!”
李往矣拱手回礼:“小兄弟客气了。”
而后他洒然坐下,微笑道:“长者相邀,不敢辞也!晚生李往矣,请老先生指教一盘。”
“好说,请!”
不须猜先,作为后生的李往矣执黑先行。
虽已看过老先生的一盘棋,对于其棋风有一定的了解,李往矣布局却还是率性而为。
他的棋风一如其性格,比较灵动潇洒,下起棋来也行云流水,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老先生上一盘棋,行棋厚实稳健,步步为营,遵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道。
此局从布局阶段,二者的棋风便彰显得淋漓尽致。
李往矣全盘落子,看似处处薄弱,互相远离,实则十分灵活,每一处皆可取可弃,一不注意便能连成一片,浑然一体。
老先生则仍是稳扎稳打,不给李往矣任何可趁之机,然后积小空为大空,积小势为大势。
刚入中盘,已经形成李往矣的黑棋,四处出击,挑起战火,而老先生的白棋则以厚势压人,化厚势为优势。
“年轻人,此刻我白棋通盘铁后,以滔天之势压你,你当如何破局?”老先生健朗开口。
李往矣抬头看了他一眼,思忖几息后道:“老先生以大势压我,我既不能敌,自是避实击虚,以退为进。”
老先生笑道:“怎样一个‘以退为进’?”
李往矣落下一子,巩固黑棋防线,道:“待老先生大势用尽,正如雪崩之落平谷,无以为进,那我便如春阳融雪,或马踏雪原,击其薄弱,自能克敌制胜。”
老先生也落下一子,继续以强势兵力,攻击李往矣的几块孤棋,让几处黑棋岌岌可危。
并道:“若是等不到我方厚势用尽,你全盘棋子皆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盘,满盘皆输呢?”
李往矣想了想,捏起一枚黑棋,落在白棋后方阵营,一处薄弱区域,道:“那便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集中优势兵力,攻击你的薄弱处,此谓‘攻敌之所必救’。”
老先生下一步白棋如影而至,夹击李往矣反攻的黑棋,道:“若是你反攻之棋,亦因势单力薄,而遭受攻击,无以为援呢?”
这次李往矣毫不犹豫,下一步黑棋,继续深入敌营,直指敌方最大要害处,道:“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者问道:“如此死棋,谁人能下?又谁愿为棋子?”
李往矣慨然落子:“虽千万人,吾往矣!”
看了一眼棋盘对面的青衫书生,老者没有再言语,两人沉默下棋。
全盘局势,老者以滔天大势压迫李往矣的黑棋,李往矣灵活腾挪,以弱兵迷惑白棋,最后集中黑棋强兵,攻击白棋全盘最虚弱处。
待得终局,李往矣黑棋以弱战强,竟是形成了一個天地大劫,不知何时才能打完,更不知哪一方能够取得最终顺利。
因天色已晚,老者相约和棋。
李往矣同意,收拢棋子后,他请教道:“多谢老先生指教,还未请教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人和颜道:“我姓文,你可以叫我文老。”
“是,多谢文老指点,晚生告辞!”
“去吧。”
随后李往矣便领着小芊君离开,前往几家书馆,买了十几卷书。
待他和小芊君走出清风街后,姓文的老者和与他对弈的少年,出现在街口,目送他们远去。
“先生,你觉得这李往矣如何?”少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