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喝了粥,又因为吃药,多喝了两杯水,顾熙琳难得的起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推开被子从床尾处滑下床,并没留意到宋钊的情形。只是等她回到卧室的时候,却发现床头的灯亮了起来,宋钊正拥着被子坐着,脸色复杂,但显然是醒了过来。 顾熙琳皱眉,轻声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宋钊摇头,看着她从床尾爬上床。因为床沿碰到了腿上,她虽然没出声,但是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才有些笨拙的躺回自己的那一侧。 没等顾熙琳说“睡吧”,宋钊就跳下床,大步走向浴室,很快浴室里就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怎么大半夜洗澡呢?”顾熙琳低语,却抵不过睡意侵袭,又睡了过去。 尚未睡得黑沉的时候,仿佛有人过来抱她,顾熙琳一个激灵,却马上被宋钊安抚住:“别怕,是我,没事,你接着睡。”于是她再度放心睡去。 后来仿佛宋钊又来抱她,她大约是不堪其扰,便揪住了他的衣角,皱皱鼻子,窝进被窝里,一副再也不想动来动去的架势。 宋钊失笑,看着她憨态可掬的睡相,只觉得生了病,人倒是小了好几岁似的。就着台灯的灯光,他盯着顾熙琳的睡颜,舍不得眨眼。 就是浴室里之前那惊鸿一瞥,害得他做了那样亵渎她的美梦,还弄得自己一片狼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半夜起来换床单的时候了,也不知道明天顾熙琳发现了,会不会恼了她。 刚才他把顾熙琳抱到沙发上,不知怎么想的,在自己的衣架前犹豫了一下,却转身抽了顾熙琳的床单出来换上。等到收拾干净,重新把顾熙琳抱回来躺好,看着碎花床单衬着姑娘粉蓝色的睡衣——都是他生活里从来不会出现的色彩,宋钊这才有了些真实感,这姑娘如今,是实实在在的和他生活在一起了。 虽然他们之间其实可以说得上是清清白白,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很多人随时可以乱来的环境里。但是以他的认知,如此这样,同床共枕,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只是,他实在不敢保证,这样的情形能持续多久,今晚这样的事情,恐怕以后也还是会发生的。 也许是药起了作用,也许是病了许久,自身的抵抗力终于在和病毒的战斗中占了上风,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顾熙琳觉得好多了。 她摸过表来看了看,有些诧异,居然已经快十点了,委实不能说是一“早”醒来。只是更让她诧异的是,宋钊居然还没有起床,呼吸均匀,还在沉睡。 顾熙琳怕吵到他,便不着急起——反正已经是赖床了,多赖一会儿和少赖一会儿也并没有多少差别。她侧躺着,静静的看着身边沉睡的人。 宋钊平躺在床上,仰面向上,神态平和放松。对着这张脸、这副身板看得越多,从前的宋钊的样子就越模糊,顾熙琳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想起宋钊,想到的就是眼前的模样了。于她而言,相貌好并不是她喜欢他的原因,而是结果——因为把这个人放在心里,所以他的样子就是她喜欢的样子。 而今的他,再不是满怀苦楚却一心为她的那个可怜人,而是虽不圆满却不曾颓废的——枕边人。这个称呼,纯粹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动了动,视线刚好落到他们紧挨着的枕头上。只是,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到底是天色不早,她这一动,就让宋钊慢慢的醒了过来。 今天难得的没有下雨,天色算不上明媚,却也已经明亮,即使拉紧了窗帘,房间里也不算十分昏暗。宋钊尚未睁开眼,先转身,探手摸摸顾熙琳的脸,触手温热,却没有发烧的迹象。他放了心,手顺势滑下,搭在她的肩头,才问:“醒了很久了吗?感觉好些没?” 顾熙琳在他伸过手来的时候就闭了眼,知道他要试试温度才放心的,等他发问,她也没睁眼,轻声答:“嗯,觉得比昨天好很多,你的药管用。” “唔。那今天接着吃,早点好起来。”宋钊放了心,才看看表,一看之下,立刻从床上坐起,“怎么这么晚了?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我猜你昨晚没睡好,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顾熙琳看着他的后背,“而且其实我也才刚醒。” 宋钊有些着急,掀了被子下床,“怎么没事呢,你本来就病着,得按时吃饭,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用那么麻烦,白水煮蛋就行。咦,你怎么换了衣服?”顾熙琳随口问,问完才想起,他半夜还起来洗澡了呢,可不就换了衣服,估计不是这个原因,他也不会睡到这个时候。 宋钊看了一眼房间一角那换下来的床单和衣服,眼皮一跳,胡乱编了个幌子:“睡觉出汗了,就换了一身。那个,你也起来吧,稍微活动一下,不然没有胃口,吃完饭跟药,你再回来睡。” 顾熙琳慢吞吞的坐起来,抓起床头放着的大毛衣,往身上套好,跟着他出了卧室,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都是因为我,把电暖器开那么热,让你睡不好。” 宋钊是心里有鬼的,更见不得顾熙琳这样老实体贴的样子,一时不留神,就说了实话:“确实是因为你,不过不是因为电暖器。” 看着顾熙琳满眼疑惑,又好像有些自责,他半真半假的说:“你睡着了抓着我不放,我也不是柳下惠不是,自然有些煎熬。”说完立刻进了浴室去洗漱。 顾熙琳隐约想到了几分缘故,顿时脸颊发烧,不好多问——其实她还是太单纯,也就限制了她的想象力,自然不知道宋钊扭扭捏捏的真正原因。 吃过饭,宋钊果然像他说的那样,赶了顾熙琳去接着休息,自己则收拾了一大堆衣物,准备去洗。顾熙琳也不强撑,从自己的包里找出一只精巧的塑料零钱包给他:“那,我这里有硬币,拿着去投,别再为了洗衣服去买零食了,来回折腾。” 宋钊倒是不推辞,接过来,笑笑:“以后都交给你管着,我就不会莫名其妙漏财了。” “干嘛给我管啊,我可管不好。”顾熙琳总觉得,他这话像是另有什么意思,便转身往床上爬,还是好好养养元气吧。 宋钊抱着脏衣篓,只看着她就觉得着迷,背影都那么好看,这可真要命,尤其是她跪在床沿往床上爬的时候,那无意中露出的曲线,实在是太引人遐想了。 不行,得赶紧出去,不然就要出问题了。 站在投币洗衣机旁边,宋钊严肃认真的思考:他把顾熙琳拐到自己家里,是考验自己的定力呢还是考验自己的定力呢…… 刚刚有了好转迹象的顾熙琳又弱了下来,没办法,感冒后期撞上了生理期,只能继续虚弱。 一开始宋钊没有觉察,下午是他跟国内的朋友联络的时间,怕打扰顾熙琳休息,他关了卧室的门,自己在客厅,跟合伙人唐文交流着事务所的最新进展。 “关系我是走到位了,那几个公司都可以拿一些业务来给咱们,反正都是花钱买服务,跟谁做不是做,好歹我跟他们熟,再加上你的信誉保障,应该是没问题,做好了还可以拓展。”唐文从外形上看,是跟宋钊截然不同的人,圆胖的身材,头顶一片沙漠,眼睛不大,倒是挺有神,笑起来一团和气的样子,“更何况眼瞅着你这名片上还能多一行头衔。” “这些不少了,我一个人做帐也快不了,接多了没用,贪多嚼不烂。”宋钊点头,“你又不会。” “哎你这怎么还寒碜上我了呢,我也挺出力的不是。”唐文虽这么说,可是眼看着不生气。 宋钊不想理会他,正好门声响,他抬头望去,发现顾熙琳推门出来,脸色比起早上又差了一些。他连忙站起来,迎过去,柔声问:“是不是吵到你了?” 顾熙琳抬头对他扯扯嘴角,继而摇头:“没有,你忙你的吧,我没事。”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宋钊皱眉,“看来还是药不对症。” “没有,药有用,我没什么事。”顾熙琳拉拉他的衣袖,“我真没事。” 宋钊并不相信,只怕她是不想麻烦自己,刚要劝她去医院,就看到她手里好像捏着个什么。再看她有些僵硬的脸色,忽然福至心灵,干咳一声:“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还有点儿事。” 顾熙琳点头。 重新坐回电脑前,宋钊毫不意外的看到唐文揶揄的表情,先发制人的警告:“别胡说八道啊。” 唐文撇撇嘴:“TL的那个帐你多留点儿心,他们据说准备明年申请上市,财表是大事。”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却不停。于是话音刚落,宋钊就收到了一条文字信息:“行啊兄弟,玩起金屋藏娇了?” 宋钊勾唇,漫不经心的应了:“知道了,回头把他们管这事儿的人邮箱给我,有些数对不上,我还得找他们。”同样对着电脑敲打出一句话:“我这辈子,就藏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