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嬛呆望着眼前的男人,眼泪莫名流了出来。 “怎么了?”叶防己一脸疼惜握住她的手,“你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我只是想——” “我愿意。”依嬛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你早该这么做了。” 如果原故事里叶防己强娶的是温晴华,后面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可那样的话,她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遇上她的阿聿。 原来这才是命啊。 “都是我的错。”叶防己拥住她,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今后,再不会惹你哭了。” 那场别开生面的求婚过后不久,叶防己和依嬛在江城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整个江北四省的名流都被邀前去观礼,包括前任商会会长明承、宁小芝夫妇。 明承面色阴沉,强颜欢笑应付着向他贺喜的各界人士。 贺什么喜?当然不是庆贺他与前妻和离后前妻再嫁,而是恭贺他喜添麟儿千金。 当身着白色婚纱、美得令人窒息的新娘子现身之时,明承的面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突然晦暗得仿佛要吞噬一切。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宁小芝担心地握住他的手,却被他大力甩开。 前会长夫妇一前一后,于无人处悄悄离开了婚礼现场。 盛大的婚礼仍在继续,新郎在亲吻了自己的合法新娘后,当众送给妻子一份新婚大礼。 至于是什么礼物先行保密,总之,那一日,叶防己满足了依嬛生前苦苦渴求却没有实现的一切幻想。 婚后的叶先生和叶夫人过起了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这张脸太好看,容易沾花惹草。”有时候叶夫人会怀念叶先生那张易过容的平白无奇的脸。 “花是你,草也是你。只有你。”叶先生深情款款地安慰。 叶夫人心中一悸。 完了完了,最近他的情话说得越来越溜,与最初的笨拙派若两人,她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然而更让她招架不住的,是叶先生旺盛的精力。 白天黑夜,屋内屋外,他们简直是要将爱的印记刻满帅府的每一个角落…… 也有时,叶夫人会对着叶先生一身的伤痕默然不语。 叶先生将她自责的表情看在眼里,轻握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额角疤痕处。 “疼吗?”叶夫人心疼地问。 “你刺的那刀?”叶先生笑,“一点儿不疼,连个疤都没留下。” “啊?”叶夫人诧然。 “当初我脸上抹着易容膏。”他好心提醒,“你刺的太浅了。” “也对哦,”她讪笑,“你要假扮万子盛,额上也不能有疤。胸口那刀?” “也是假的,我有道过歉。” “什么?”她扑到他身上,“那么多血,害我担心了好久!” “是我的错,让为夫好好补偿你吧。”说着,他翻身将她压倒。 “等等!”她一手抵在他胸前,“你还没讲,现在额上这道疤怎么来的?” “这个?有人说要做个印记,等我死了好找到我。” “让你做印记你就做?”她瞪他,语带责备。 “那时确实以为要死了……”他说到一半住了嘴,只因她的脸色已一片惨白。 “阿聿……”她带着哭音抱住了他,“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是啊,”他可怜兮兮应和,“所以夫人得好好补偿我。” 错愕了片刻,她面色一红,心甘情愿点了点头。 于是,大家都猜得到,叶夫人自然好好地补偿了因她吃了不少苦头的叶先生…… 以上便是叶氏夫妇婚后生活的两个小小剪影。 当然,即便夫妻俩这样整日整夜腻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会突然多出个小混蛋打搅到他们。 犹记得答应叶先生求婚后的第二日,还不是叶夫人的依嬛曾忐忑问他: “你真的打算娶我?” “你后悔了?”叶先生吓得不轻。 “我是怕你后悔。我,我不能生孩子。”她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 “哦。”他松了口气。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什么叫‘哦’?”依嬛正想发火,见默不作声的叶先生原来在专心致志给她做桂花绿豆糕,火气立刻就散了,带着几分讨好,她试探着问,“要不,咱们领养一个吧?” “你喜欢就好。”叶先生不甚在意,“我不怎么喜欢孩子。” “你确定?”依嬛狐疑地看着他。 “嗯,养孩子麻烦。”叶先生皱了皱眉,“我养你一个就够了。不过,你喜欢养就养,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不要!”依嬛赶紧表态,“我说着玩的,我也不喜欢孩子。你养我一个就够了。” 闻言,叶先生唇角微弯:“好。” “不对,也不用你养我。”依嬛纠正,“我好歹受过高等教育,自力更生没问题。你就负责宠我好了。” “好。”叶先生从善如流。 婚后,叶先生果然把叶夫人宠上了天。 她要自力更生,他就把江北四省商会会长的位置送她做新婚礼物,暗中替她扫除一切障碍,让她在商场上大展宏图。 她要倡导女权,他就在四省辖区推行男女平等的法令,赋予女子与男子同等的求学工作机会,甚至石破天荒、强制执行名存实亡了多年的一夫一妻制。 还有,她的嘴被他养刁了,除了他做的东西一概不吃。他就算再忙,也没让她饿过一刻肚子,眼看着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愿望就要实现。 不知道是不是逆袭得有些过火,命运再次跟依嬛开了个玩笑。 一场风寒不知怎的就演变成了缠绵不愈的吐血痨病,明明她的病已有多年没再复发过了。 与命运对抗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依嬛形容憔悴,躺在病床之上,只要叶防己一靠近,就会大哭大闹。 “你别过来!” “走开,不想看到你!” …… 护士依例给她注射镇定剂,待她安静睡去,叶防己才能将她瘦削的身子搂在怀里,心疼得仿佛要死去。 她是怕他被传染,他明白。可他又怎能放着她不管?其实被传染上也好,他们生不能厮守的话,至少死能同穴。 依嬛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身旁的位置是空的,但那熟悉的余温告诉她,昨晚他又来了。 唉,真是不听劝的男人。 她现在极有可能处于结核病的活动期,随时会将病菌传染给身边的人。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这可是个治愈率超低的绝症。 自己走就走了,不过是魂归地府,继续下一个任务。可他,该怎么办? 舍不得。 她的阿聿,想与他相守一世、被他宠爱一世的阿聿啊,她可以承受从此与他时空永隔、再会无期的命运,却无法接受他形只影单、抱憾终身的结局! 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再多挨几年,那时候大洋彼岸的美国就会出现有效的抗结核药物,令结核病的治愈率大大提高。 美国?她突然意识到不好。这段时间她只顾着自怨自艾命运的无法抗拒,居然忘了,叶防己会为了给她治病,踏上日本人的贼船。 她慌忙唤来侍女:“先生呢?” “夫人,先生去了使馆,留话中午前就会回来。” “日本使馆?” 侍女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回道:“是。” “转告先生,我想吃他做的菜了。” 几个月来第一次,依嬛出现在饭桌上,与叶防己面对面坐着。 叶防己殷勤地替她夹这夹那,一脸忐忑看着她细嚼慢咽:“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她点头。 他神色一松:“那就多吃些,你最近吃的太少。” “好久没去商会那边了,听说明承重新当上了会长?”她突然发问。 他面露愧色:“是。岳父亲自来说情,我……” “不用解释。”她轻轻摇头,“我只想你知道,失去了刘大帅这个靠山后,明承一直和党派人士走得很近。” 似是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他执筷的手停在半空。 她接着道:“日本占领了东三省,很快就会把爪子伸到华北、江北一带来。全国的抗日情绪日渐高涨。” 见他仍没有什么反应,她干脆放话:“总之,我很讨厌日本人。我不许你因为任何原因,跟他们有任何的瓜葛!” “可,他们说有药能治你的病。”他小声辩解。 “鬼才信他们!”依嬛气愤地爆了粗口。 “别激动。”他轻揽住她不盈一握的双肩,“我不信他们就是。” 她靠在他怀里,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幽幽道:“阿聿,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不准你离开。”他突然发了狠,用力地吻上她干裂的双唇。 她惊慌失措去推他,可惜毫无用处。 这一吻决绝惨烈,于他是赌誓,于她却是煎熬。 “你乱来!”她心痛斥责。 “要走,一起走。”他近乎乞求地命令道。 她心神大恸。 他的一生都是为了她而活,没得到时可以默默守护,得到了决不能失去,他竟不肯独活! 既然如此—— “好,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她捧着他的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离开熟悉的祖国,放弃拥有的一切。 如果留在这里,面对未来多年的战乱,她实在没把握拖着病体和他相守到云开月明的那刻。 只有离开,去到陌生的大洋彼岸,她才有可能,与他一同迎来新生。 “好,都听你的。”他毫不犹豫应下。 叶防己无声无息辞去了督军一职。 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明承已经联络了不少党派人士,如果他再次被发现出入日本使馆,舆论就会给他扣上一顶汉奸的帽子。 到那时,推翻他这个汉奸的军阀统治,将是无数爱国之士大快人心的壮举。 明承的筹谋就这么落了空。不过他这个有勇有谋的商人,在未来的乱世里,说不定会另有一番作为。原故事到他和小芝团聚就戛然而止,明承未来的命运,依嬛不知也不甚关心。 辞别了温家二老,叶氏夫妇悄然登上了前往美国的客机。 通过舷窗最后看了眼生养他们的祖国,夫妻俩十指相扣,紧紧相依。 “阿聿,你怕不怕?”她问他。 “怕什么?”他不解。 “怕你以后不是大帅了,养不起我啊。”她笑着打趣。 “嗯,确实是个问题。”他真的开始盘算,“到了那边语言不通,也不知道美国人喜不喜欢吃中国菜,我这个厨子养不养得起你这个小馋猫。” “谁是小馋猫?”她歪头抗议,“还有,不准你做饭给别人吃。” “这样啊,”他面露苦恼,“虽然咱们不缺钱,可坐吃山空不太好吧?” “谁说要坐吃山空了?”她豪气干云道,“我会说英语,我负责养你。” “好,你负责养我。”他顺着她的意思,又问了句,“那为夫负责什么?”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 “你就负责,宠我。” “好,宠你一世。” 两人相视一笑。 在大洋彼岸,依嬛最终战胜了病魔,得以与叶防己相守。 而叶防己也实现了他的诺言,宠依嬛一世。 作者按:这才是真正的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