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嬛从阿聿怀中探出头来。重逢的喜悦,让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正身在绑架现场。 “咱们先离开这儿。”她冲他小声耳语。 阿聿神色复杂看了眼一旁的四个男人,握住依嬛的手:“走吧。” “等、等等。”大石将他们拦住,“你们只有两人,我们有四个,想走,没那么容易吧。” “不想和你们动手。”阿聿眉头蹙起,“让开。” 大石二话不说,抡起拳头朝阿聿打去。 依嬛闭上了眼睛。只听“砰”的一声,足有两百斤的大块头重重砸在地面上,带起无数飞尘。 德少胆战心惊地退后几步,指着阿聿:“别、你别过来。” “刀子收了。”阿聿回头瞥了黄少一眼,冷冷出声,“这么想去给曹平作伴?” 被发现的黄少咬牙退回德少身边。 “今天的事,”依嬛深吸口气,“我一定会追究的。” “明珠!”德少脸色遽变,“对不起,我们——” “常德你个王八蛋!”洛知淼不知何时赶到的,冲过来指着德少大骂,“你还真听曹平那个神经病的,把明珠给绑了!” “明珠没事吧?”洛知淼抓住依嬛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四个王八蛋,姐替你教训!” 就见洛知淼抡起皮包,对着德少几人一阵疯狂打击。 “洛知淼你住手!你这个泼妇!”几人嘴里骂着,手上却不敢还手,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淼淼,”依嬛叫住她,“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洛知淼住了手,背对着她答道,“今早常德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帮你恢复记忆,完成曹平的心愿。我没想到他真敢把你绑来。” “对。”德少点头如捣蒜,“明珠,我们就是想恶作剧吓吓你,不小心玩笑开得过火了。” “真的是这样?”依嬛狐疑地打量着几人。 “明珠你不信我吗?”洛知淼转过身,目露焦急。 “我想信你,可谁能解释,为什么我收到了孟茗茗的手链,追快递员的路上就被迷晕了?”依嬛目光犀利,“难道孟茗茗也是你们恶作剧绑的?” “没有,绝对没有。”德少慌忙解释,“我们在你家楼下等了半天,不见你出来才上了楼,正好见你昏倒在楼梯间。” 依嬛思量着这些话的可信度。 “算了,这次的事,暂不追究。”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相信,但都是老同学,闺蜜洛知淼也被牵涉在内,她还不想把事情闹大,“再有下次,我一定让我相公把你们丢到江里喂鱼。” 阿聿配合地一点头:“好。” “你相公?”洛知淼难以置信看向阿聿,“打哪儿蹦出来的?” 依嬛指了指地下。 “石头?孙悟空?”洛知淼打趣,“呸,孙悟空哪有这么俊?长得跟画里的仙人似的,啧啧,明珠,有你的。” 依嬛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自家相公。 脑海中他最后的模样是白发苍苍却无损俊逸的老头,眼前的他,扎着单发髻,穿一身休闲装,与年轻时候的叶防己也算不得一模一样。 五官的线条更加柔和一些,整个人好像被看不见的轻纱笼罩,多了几分佛系的禁欲气质。 即便如此,她还是只用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灵魂间的牵引,与外表无关。 “裴、裴少……”常德喃喃出声,“不,不是。” 阿聿皱眉,上前牵起依嬛的手。 “你等我一下,”依嬛冲他安抚般笑笑,独自走到常德面前,“告诉我,你们处心积虑希望让我想起的回忆,究竟是什么?” 常德面色一白:“七年前,就在这间屋子——” “德少别说了,”大石从地上爬起,冲他猛摇头,“曹平说过,必须要明珠自己想起来。” 一片默然。 依嬛向四周望去。七年前,这间屋子吗? 她脑海里隐约浮现一幅画面:女人被绑在椅子上,发出惊恐的尖叫。 剧烈的头痛传来,她不由得捂住脑袋,闷哼出声。 “别想了,”阿聿捧着她的脸,轻声低语,“看着我阿嬛,那些根本不是你的回忆。不要再想了,一切有我。” 她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是啊,有阿聿在,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哪怕身在地狱,有他的地方,于她亦是天堂。 “喂?哥,找到嫂子了?太好了。我在外面,没事,晚些回家再和你说。” 依嬛将手机还给阿聿:“现在,咱们去哪里?” “先送你去医院。”阿聿一本正经地回答。 “啊?”依嬛小脸一垮,“不用吧。我又没受伤。” “不放心。”阿聿摇头。 “人家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依嬛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去你家吧,好不好?” 阿聿面上闪过可疑的红晕:“好。” 原来阿聿租的房子和依嬛家在同一个小区。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她诧异。 “十一天前。”他答。 十一天前?不就是她去城郊会所、第一次发现自己本跟踪的那天? “你不会从那时开始,就偷偷跟踪我吧?”她张大了嘴。 “嗯,不放心。”他语带无奈,“你胆子比以前大了。” 想到什么,她又问:“我引曹平出来那次,打给我哥的匿名电话?” “是我。”他点头。 “过分!”她生气捶了他一下,“为什么这么久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 “有多想你”四个字被依嬛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他眸中霎时涌现出浓烈的悲痛之色。 “对不起……”他动了动嘴唇。 她赶忙抱住他:“阿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能再见到你,我,心里高兴得都要发狂了。” 他亦抱住她,抱得那样紧,一瞬间,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这一个拥抱,他心底的欣喜她感同身受,可为何还夹杂着那么浓烈的忧伤? “阿聿,”她尝试转移话题,“你怎么找过来的?你知不知道,阎王有多可恨,他骗——” 一个深吻封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别胜新婚,两个相互契合的灵魂就好似干柴与烈火,一触即燃。 衣衫褪尽,抵死缠绵。再多的疑问,再多的伤痛,在这片仿佛要燃尽一切的火海中,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只余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依嬛拢紧身上的男款反季高领外套,面带嗔怪,瞟了阿聿一眼。 阿聿羞赧一笑,狗腿地拿出把扇子给她扇风。 此时两人正站在依嬛家门口,准备见,依嬛的,确切说是冼明珠的继父和哥嫂。 “你还笑?”她低斥,“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是我的错。”阿聿习惯性地认错,“下次我注意。” “还有下次?”回想起刚刚的限制级画面,她一张脸霎时红得如熟透的苹果,“哎呀,下次不许在那里……” 她说不出口了。 刚刚也不知怎么了,老夫老妻的两人跟着了魔似的,向来温柔的阿聿竟不管不顾在她脖子上留下若干深深浅浅的吻痕。这要是被家人见了,一准以为她被人给怎么怎么了。 开门的是孟茗茗,见到依嬛,明显地怔愣住。 “明珠回来了?”程飞探出头来,“这位是?” “哥,嫂子。”依嬛拽了拽阿聿的袖子,“这是阿聿,我的,呃,男朋友。” “哥嫂好。”阿聿规规矩矩地打招呼道。 程飞见鬼了似地打量着阿聿:“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依嬛将程飞和发呆的孟茗茗推进屋里:“这你们就别管了,我老大不小了,谈个恋爱也要被干涉吗?” “不是干涉,”程飞一脸不赞同,“你突然带个男人回家,还不准我们问?” “程叔叔呢?今晚回来吃饭?”她转移话题,“嫂子没事吧?” “爸一会儿到家。茗茗昨晚低血糖晕倒在路边,包被人偷走了,今天醒过来医院才联系到我。” 不是绑架吗?依嬛心内疑惑,微微点头。 “你别转移话题。”程飞目光投向端坐于客厅一角的阿聿,“到底哪儿来的男朋友,给个准话。” “救命恩人,一见钟情,不行吗?”依嬛深情地望了阿聿一眼,“唉,就是我今早在楼梯间摔倒了,阿聿救了我,然后我们看对眼了,就这么简单。” 程飞更狐疑了,犀利的打量目光简直要在阿聿身上穿个洞。 “飞,”孟茗茗劝道,“你不是一直担心明珠走不出过去的阴影?现在有人照顾她,不是挺好?” “哼。”程飞冷哼一声。 对程飞莫名的敌意视而不见,阿聿好脾气地保证:“哥嫂放心,我会照顾好明珠。” 饭桌上,程令和程飞父子自然查户口一样将阿聿的来历问了个底朝天。 按照之前依嬛编造好的,阿聿对答如流,言谈举止简直无可挑剔。 “明珠真有眼光。”孟茗茗感叹。 “那当然。”依嬛一脸自豪地应道,在她眼中,自家相公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咳咳咳,”程飞被饭呛到,“冼明珠,你没救了。自己去照照镜子,现在是什么样子。” 阿聿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依嬛夹她喜欢的菜,宠溺的目光没离开过她左右。 “哼,你就嫉妒吧,”依嬛冲程飞做了个鬼脸,又对孟茗茗说,“嫂子,不是我吹牛,你做的菜是不错了,可远远比不上阿聿的手艺。” “刚认识一天,就知道他手艺好过我家茗茗了?”程飞嗤之以鼻。 “呃。”依嬛自知失言,尴尬地笑笑。 “中午随便给明珠做了些吃的,她喜欢就好。”阿聿替她圆场。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依嬛面色绯红,点头如捣蒜。 “哼。”程飞看不下去了,扭头瞪了阿聿一眼,“我们家境虽不如前,但也时时将明珠捧在手心里呵护,要是被我知道你待她不好……” 依嬛刚想替阿聿说话,就听阿聿赌咒般地发誓: “我若惹她伤心难过,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依嬛慌忙捂住他的嘴。 誓是可以乱发的吗?十八层地狱,她可以下,他,却不行,她决不允许。